第026章 迁往芷清宫
这天下午,秦王政便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看书写字。
梦昙给他送上茶来,“陛下,请喝茶,不要太劳累了。”
“嗯。”他并没有抬眼看她。
这时,梦昙看见旁边有一只花篮,里面有几枝雏菊。梦昙便说:“陛下,这是夫人早上去采的菊花吧,梦昙来把它插上吧。”
秦王政瞥了那菊花一眼,说:“等下拿出去扔了吧,我不喜欢菊花。”其实不关花的事,根本就是因为人而已。
于是梦昙便说:“是。”
这时,梦昙突然连着干呕了好几声。这引起秦王政的注意,他问道:“梦昙,你怎么了?”
梦昙说:“回陛下,就是感觉有点反胃,这几天都这样。”
于是,秦王政便叫张辛去传御医。
御医来了,给梦昙诊断了一些,然后御医喜上眉梢地说:“陛下,邹姑娘有身孕了。”
这么一说,秦王政和梦昙都感到惊讶,上次在上林苑那一夜就让梦昙有了身孕,梦昙继而感到无比幸运,她有他的孩子,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梦昙怀孕的消息顿时就传遍了紫微殿。此时,栀子还呆在暖阁里郁闷。木槿和紫荆一齐跑进来,木槿说:“出大事了。”
栀子一惊,忙问:“什么事?”
木槿说:“梦昙居然怀孕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个消息对栀子来说,非常震惊,但是并不奇怪,她想起了上林苑那一夜。
可木槿还是不解地问:“这里要怀孕的人也是你呀,为什么是梦昙呢?”
栀子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可能会怀孕的人,但是如果要怀也早在梦昙之前就怀上了,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呢?
这时,邓紫荆自然是最难受的,她和梦昙一起进来的宫女,眼看着梦昙真的就要翻身当主子了,而自己还要当宫女,于是她满腔愤怒地说:“我就知道邹梦昙那小贱人趁着夫人落难的时候不停献媚,现在她的阴谋诡计终于得逞了。”
一旁的木槿忙拍拍紫荆,劝慰道:“悠着点,悠着点。”
那天傍晚,栀子走出暖阁,在大厅里见到梦昙,梦昙显然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梦昙见到栀子,忙跪下行礼,其实她平日里都没向栀子行这么大礼。
这时,秦王政敲从书房出来,见状,他说:“梦昙,你怀有身孕,不要行此大礼,一切以安胎为重,寡人的命令,从今日起,你不必对任何人行此大礼。”他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栀子听的。
栀子又回到暖阁,心里实在沮丧,便干脆就寝,趴在床上默默流泪,苦累了,也就睡着了。
夜渐深,秦王政也就寝了,现在梦昙怀孕,伺候生活起居的活便由紫荆代替。紫荆伺候秦王政就寝后,正准备走时,秦王政突然问了一句:“紫荆,夫人睡了没有?”
紫荆便说:“回陛下,夫人今天心情不好呢,刚刚好像在哭,现在不知道睡了没有。”
秦王政想着她大概是吃醋所以哭了吧,于是决定去看看她。他来到暖阁,暖阁里已经熄了灯,只有秋夜里的月光映得房间里有一些亮光。
他揭开纱帘,坐在床边,伸手抚摸她的脸,果然触碰到她的睫毛都是湿湿的。
这时,她的一滴眼泪又滑落下来,滴落在他的指尖上。
在梦里,她梦见秦王政甩开了她的手,拂袖离去,他的身边跟着梦昙。栀子正伤心间,突然成蛟出现在她面前,手捧一束雏菊送给她,说:“栀子,我更适合你。”
在梦外,她不禁喃喃地喊了一声:“成蛟。”
这一声击碎了秦王政刚刚生起的怜爱之情。他自嘲道:看啊,她在睡梦中都在呼唤着赵成蛟的名字,她所有的眼泪不过是为了赵成蛟而流,你何必这么自作多情?真是可笑!
他起身忿然地离开,白色的缎袖随风掀起,划过栀子的面颊,在睡梦中,她闻到了他袖中飘来的浓浓的淡雅的熏香味。
第二日,栀子慵懒地坐于镜前,任宫女梳弄着头发。突然,有宫女来报,“夫人,陛下要宣诏,请过去跪受宣诏。”
于是,栀子便垂着尚未梳好的头发来到大厅,见秦王政已经换上朝服,面无表情地坐于大厅之上,张内官立于侧边。梦昙以及诸多宫女早已跪于庭中,栀子便走过去在梦昙前面跪下。
秦王政稍微侧了一下脸,张内官会意,便开始宣读诏书:“大王诏:宫女邹梦昙身怀大王龙嗣,特封为良人,命侍奉王侧。”
“臣妾接旨。”梦昙早已欢心地磕下头去。
这时,张内官又说道:“第二道诏:白夫人行为不端,侍奉不当,屡屡触犯宫规,令其即刻离开紫微殿,迁往芷清宫。”
栀子听到这两道宣旨,一时间无法接受,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厚彼薄此。她愣愣地跪在那里,她看着上面的他。而他,眼神冷漠,不知道他视线的终点在哪里。
他起身,一语不发,迈着矫健而执着的步子向殿外走去,坐上车辇上朝去,或许只有朝政,只有他宏伟的事业才是他唯一可以为之奋斗、托付终生的所在,因为它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
于是,栀子回到暖阁,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她站在更衣室里,看着挂在那儿的各色各样的绫罗绸缎的衣裙,伸出手去却久久悬空,她的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仿佛是支撑不起沉重的悲伤,她蹲下去,抱着双膝,轻轻地啜泣起来。
泪眼模糊之中,栀子看到摆在低柜上的一个包裹,很熟悉的感觉,于是,她膝行过去,打开包裹的结,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叠好的正是她在邯郸做女儿的时候穿的衣服,那些浅绿的青葱的印着淡淡碎花的轻绫衣裙,代表着她青葱的少女时代,洋溢着粉红的暖暖的回忆,拨弄着对故乡的思念的琴弦。
她把那叠衣服抱进怀里,亲吻着过往的时光。
这时,木槿进来了,说:“有什么好哭的,走就走呗,到那边去还不是一样过,还乐得清闲,到时候,叫你回来你都别回来。”
栀子觉得木槿说得有道理。于是,起来擦干眼泪,拿起那包衣服,与木槿离开了紫微殿。
栀子和木槿坐着车辇在宫中兜兜转转来到芷清宫,这里地处宫中北边偏远的一带,人迹罕至,幽雅宁静。栀子拎着包裹站在芷清宫门前,多扇的藏青色的门紧掩着,在周围的翠竹掩映下显得格外静雅。栀子抬头仰望,看见整座宫殿也都是以深色的竹青色为基调,和周围的环境很是搭调。
栀子在心底是喜欢这样的地方的,现在她正需要这样一个能让心静下来的去处。于是,她拾阶而上,可能是因为鲜有人来往,在这时潮湿的春季,白色的石阶上也长着些许扫也扫不干净蛾青苔。
“这地方怪冷清的,看着有点阴森。”木槿说。
“进去看看吧。”栀子回头,微笑着对木槿说。
“你好像还很高兴似的,不要忘了你是被抛弃到这儿来的哦,说白了这就是你的冷宫。”木槿说。
“既然来了,就把过去抛诸脑后吧,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栀子说着,已经来到了门口,栀子轻轻推开八扇门中间的一扇,里面景象显露了出来,一片窗明几净的景象,和想象中布着蜘蛛网的景象大相径庭,看来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人居住,每天都有人打扫着的。
于是,栀子跨了进去,木槿也紧跟着进来,屋内和外面的格调一样,都是以一种深深的暗青色调为主,有一种清幽宁静的感觉。中间是大厅,踏上一级台阶,台阶上是一个小厅,由帘幕隔开,小厅通着后院。大厅的左右两侧都是寝房,也由帘幕隔开,帘子束起的时候,两边的寝房便隔厅相望。
“木槿,你想睡那边?”栀子问。
“左边。”木槿说着便向左边的寝房走去。栀子便向右边走去,她把包裹放在几案上,然后躺在床上,享受着这轻松的一刻。这时,她似乎已经忘了被抛弃的悲伤了。看来,老子所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真是真理,她想着。
而秦王政这边,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浏览着书卷,阅着奏折,他需要这样的忙碌,只有忙于工作,他的心才会宁静简单。
他此时还没有亲政,许多奏折他是不能批示的,一切的权利都还握在吕不韦的手里,但是吕不韦批示过的奏折,秦王政仍然会阅览一遍,当做是学习也是好的。看着吕不韦的留下的笔迹,秦王政从心底佩服这个人,虽然在情感上,他很抵触反感这位把持朝政又与母亲通~奸的相邦,但客观地从能力上评价,他还是认可这位相邦的。
不过,他不愿永远处于这位相邦的操控之下,这样被捏着手的日子应该不会长了,他的心底在渴望着实权,他要手握实权,成为一个真正的王。
于是,他和她,一个为着自己的权利、事业和理想,一个为着自己自由的生活,都暂且将各自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