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重帘未卷影沉沉（二）
柳慕辰点点头，随即借着这隆起的丘壑朝下方望去。只见，这丘壑下方约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处矿洞，矿洞的四周分散着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他们把守在这座矿山附近的各个入口处。而那矿洞口则进进出出着十几个穿着囚衣戴着脚镣的青壮年男子，他们每两个人用一根扁担挑着满满一箩筐赤色的赤铁石，往返于矿洞口和离洞口约三米左右的几处用石砖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锻剑坊内。
柳慕辰凝神皱眉细细瞧着，看着那从锻剑坊内拿出来的成品军剑，一把把放置在候在外头的一辆马车内，那本就皱着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这些穿囚衣的劳工莫非是那些关押在知府大牢的囚犯？”柳慕辰轻声问道，苏琰霖看了眼柳慕辰，点点头默认。
“那……苏公子，这些军剑将会运往哪里？”柳慕辰继续问道。
“大人，你可知军监司锻造军剑的玄铁出自哪里？”苏琰霖没有马上作答而是反问柳慕辰道。
柳慕辰微微一默，随即说道：“崇州。”
“大人可知崇州在哪？”
柳慕辰想了想，那眸色顿时一懔，不由讶然道：“这……崇州就在邺州边界……莫非……这军剑是运往崇州？”
苏琰霖点点头，说道：“大人，您可猜到这用赤铁石锻造的军剑到底有何用？”
柳慕辰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双眸瞬间透出一股凌厉之色，沉声说道：“莫非是滥竽充数？充入那军监司的锻剑库内？”
“大人您只猜到一半。”吴煜笙闻之，轻声说道。
“这……滥竽充数还不够严重？难道睿王爷锻造这次品军剑的目的还有其他？”
苏琰霖轻笑一声，目光看向那些把守在矿山入口四周的官兵，说道：“滥竽充数的后果对战场上士兵的性命和江山安危来说的确非常严重，但对于有野心的人而言，他的眼里自然只看到对他有利的一面，其余不过是浮云。”
“那这睿王爷私造这次品军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柳慕辰敛敛凌厉地眸色问道。
“滥竽充数后大量以次换好，用这次品军剑换得真正的军剑。”苏琰霖回道。
柳慕辰听完顿觉身上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这……这睿王爷真真是要造反了啊……不由既惊惧又愤怒地说道：“睿王爷竟如此胆大包天，不仅在圣上眼皮下做如此造反之事，而且丝毫不顾及我们大康朝士兵的性命和江山安危……他眼里可还有这大康朝么？”
“大人，若睿王爷真有这般宅心仁厚，怎会有胆私造兵器？大人，此事关重大，您可有数了？”苏琰霖侧眸看向正隐着一股怒火又凛然地柳慕辰，说道。
“本官自有分寸。”柳慕辰看了眼苏琰霖，随后缓缓刚才的惊惧，点点头说道。
“大人此事恐怕牵涉甚广，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以免打草惊蛇，引火上身。”吴煜笙小声提醒道。
“那你们之意是……？”柳慕辰不由点点头，挑挑眉，看向身旁的苏琰霖和吴煜笙，问道。
“这‘打蛇需打七寸，灭火需釜底抽薪’，睿王爷私造兵器一事，大人暂时还不能大张旗鼓地禀告圣上，以免这还没告成就惹祸上身。我们需要借用一个人，联合他，一同密告圣上，才可引起圣上严查。”
“是谁？”柳慕辰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丹凤眼，问道。
“太子殿下赵瀛邑！”苏琰霖不急不缓地说道。
“殿下？这……”柳慕辰讶然，脑中不由闪过殿下那张魅惑众生又高冷傲娇无比的脸……心中不由忐忑一番：这殿下可是高高在上之人，怎会随意与他们结盟去密告睿王爷呢？虽说这朝堂上，殿下党与睿王党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殿下毕竟是殿下……怎会听他的呢？何况自己一直站在圣上阵营……这……可如何是好？？？
苏琰霖见柳慕辰纠结万分，知道他是在权衡。不由压低声线说道：“大人是不是在担忧殿下不会与你结盟？”
柳慕辰略略一抬眸，正好与苏琰霖的视线相碰撞，柳慕辰当下就吃惊万分这苏琰霖怎地什么都能猜准？不由认真审视一番苏琰霖的面容……这么一审视，柳慕辰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张脸……怎地与殿下那脸竟有些相似呢？
随后收收神，说道：“确实有这种担忧，朝堂上，本官与殿下不是一个阵营，殿下怎会轻易与本官联手去密告睿王爷？”
“大人多虑了……正是因为你们不是一个阵营，圣上才会更加确信此事的严重性，若是单凭您一家之言，或许，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苏琰霖继续说道。
柳慕辰再次点点头，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天下之争，无非就是权势的争夺，可争夺了又如何？能否做到真正为这天下苍生谋福祉？”
“像大人您这种心系苍生黎民的父母官，倒是少了……”一直鲜少作声的左丘鸣突然说道。
柳慕辰顿时面色一红，摇摇头，说道：“本官也并非那么好……只求无愧于心罢了……”
“嘘……有人来了……”苏琰霖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几人说道。
被苏琰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再言语，双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矿山入口处。
只见那矿山入口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苏琰霖不由双眸微凝，盯向那入口，不一会，就见几个统一着暗紫灰色制服的男子骑着马从路口处进入，待进入矿山后，驻守在一旁的两个官兵见状，立刻走至那些马匹前，只见其中一个骑马之人微微俯身朝着那两个官兵说了几句，那两个官兵随即跑至一侧候着。
就在这时，这些骑马男子突然将马匹分列成两队，只听一阵马蹄声和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自入口不远处传来。
很快，就看见一个着深紫色制服的男子骑马进入矿山，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着暗紫灰色制服的清俊男子。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傅凌与荀彧。而他们身后则跟着一辆黛青色车身金属色顶棚的马车。
那原本候在两侧的人，见傅凌进来后，纷纷跳下马车，朝着傅凌颔首作揖。而此前过来的两个官兵则快速跑至那辆马车旁，其中一人伸手撩开那马车车帘，另一人则快速从不远处的锻剑坊内拿出一张小凳子，放在马车下方。
只见从马车内躬身出来一人，身着一件青绿色的丝绸软袍外罩一件银色厚开衫，年约三十上下，身材瘦削高挑，脸型略方，眉毛浓密，双目清亮，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此人便是邺州知府方祖瑜。
“想不到这傅凌倒是对睿王爷忠心的很……”柳慕辰盯着那正下马着深紫色制服的傅凌，冷言讥讽道。
“他不过是睿王爷养的一条犬罢了。”吴煜笙也附和一声，说道。
“不过，他们今日怎会与方祖瑜一同来这矿山？”柳慕辰回头看向一旁正在凝视的苏琰霖问道。
“若是没猜错，傅凌是因为 ‘伏虎令’一路跟随我们，顺道便来查看一番这矿山。”苏琰霖回眸看向柳慕辰，说道。
柳慕辰点点头，便不再多言，继续观看下去。
矿山下，傅凌等人下马后便直奔其中一处锻剑坊而去。那锻剑坊内，几十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正轮着铁锤将已经经过高温熔炉后形成的半成品剑一下下地捶打出军剑的形状。而剑坊靠角落处的一个熔炉旁则站着五个略年长的男子正在将赤铁石投入熔炉进行淬炼。
这些正在劳作的人在见到傅凌和方祖瑜等人进来后，纷纷放下手中的铁锤和工具，恭敬地朝那两人颔首作揖，说道：“见过大人。”
傅凌朝锻剑坊四周打量了一番，抬手轻轻一挥，说道：“本官希望你们加快进度，王爷所需的三万把剑，如今才完成一半都不到。若是到了时限还未完成任务，休怪本官无情。”
“你们可听见了傅大人的话？”方祖瑜凌厉的眸色随即扫向坊内的众人，说道。
那些人一听，顿时浑身一颤，纷纷将头低下，伸手再次作揖，说道：“请王爷和大人放心，我们必定完成任务。”
“嗯，这便最好。”傅凌威严的声音传入众人耳内，众人听傅大人的口气并没有多加责怪的意思，不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后傅凌等人查看了一番锻造出来的成品军剑后，便由方祖瑜引出了锻剑坊。
两人并肩走在坊外，走了几步后，方祖瑜伸手朝着傅凌微微作一揖，说道：“傅大人，那钦天监的墨大人半月前便已到达邺州城内，现住在一处别庄内。您看……。是否需要会会他？”
傅凌眸子微微一眯，思忖了一番，轻笑一声，说道：“自然是要会的。”随即似想到什么，突然问向方祖瑜：“你可有派人盯着他？”
方祖瑜点点头，回道：“我们一收到消息便派人盯着，不过这墨攸除了在邺州城内闲逛了几日，倒也没看出其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