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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洛小雨还是洛语嫣

“刘主任,洛小雨又自杀了,罗医生正在帮她急救”

连办公桌上洛小雨的笔记本都来不及合上,刘琦拿起椅子上的白色大褂,跟着来通报的护士急忙跑出办公室。

白色的粉刷墙面,石质的水泥地面,一扇扇蓝色的不锈钢大门,一声声惨烈而瘆人的嚎叫,充斥着消毒水味儿与未干的水渍腥味儿的楼道,四处奔走的蓝衣护士,千人千面的白衣病人,这便是L市一家着名精神病医院的日常。

此刻,刘琦正带着一批实习医生与住院医师,沿着走廊最深处的手术室赶去,前方的男护士们有秩序的疏散在楼道中闲逛的病人们,刘琦一边听着实习医生们近来对洛小雨病情观察的报告,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次的事件。

半个小时之前。

受不了电疗的洛小雨,在极度压抑,极度狂躁的情况下,抢走了护士手中的输液针头,囫囵吞枣的将针头咽下,护士们尖叫看着洛小雨双眼泛白,疼得满地打滚,惊慌失措的叫来了医生,进行了急救措施。

在这个地方,不论是医生护士,还是同房的患者,人们统称洛小雨为怪物,一个像人的怪物。

刘琦到达时,洛小雨正接受完急救措施,被推进手术室。

“求你,不要救我,我不是洛小雨,我是洛语嫣,我不属于这里我只想回去,我要回家”

刘琦听见洛小雨的话,呆滞了几秒,她这个权威的精神疾病专家,对洛小雨近一年的治疗,毫无成效,让刘琦挫败不已。

“洛小姐,安心治疗吧,不要想太多”

距离洛小雨跟刘主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将近三百多天。

“洛小姐,你好,我是刘琦”

“你好”

“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吗?”

洛小雨嘴角上扬,笑意早已超越了凄凉,“他们说,我疯了”

“这个上面说,近一年来,你行为很是过激,先是自残不成,后来转向自杀,不与人群交流,性格极端孤僻,最严重的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洛小雨”

“我都知道,你其实不用全部念出来的”

“洛小姐,听说你有一个不愿意跟人分享的故事”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跟我是一边的”

“洛小姐,任何人的世界都不会只由自己一个人构成,当你觉得这个世界只有你自己是你自己这一边时,要不是就是你剥夺了别人进入你世界的机会,要不就是你失望于你给出的机会,还一种可能,就是你先失望之后选择关上你世界之门”

洛小雨不再说话,蓝色的格子衬衫衣袖被她看似平淡的把玩,刘琦产生一种错觉,先前所说的那个人是她,又仿佛不是。

“洛小姐,你知道医学上给你这种情况下的定义是什么吗?”

“我知道,妄想性障碍,又称妄想症”

刘琦将桌面的文件下合好,撩起了落下来的额发,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前倾向洛小雨靠近,礼貌且认真。

“洛小姐,我尊重你,尊重你的身份,也尊重你的想法,我希望我能通过我的努力让你真正知道自己是谁,并且确定自己是谁,希望这段时间我们能合作愉快”

洛小雨看着刘琦递过来的右手,原本低垂的头摆正了,看着刘琦平静如一滩死水,没有任何动作。

“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更不会相信我。”

“理解和相信是相互的,洛小姐,如果你能给予我足够的理解与信任,我相信,我们会是一边的”

洛小雨久久呆滞望着刘琦,刘琦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的用微笑敷衍。

洛小雨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两个身穿蓝色护士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向着刘琦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洛小雨走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的手术时间结束,刘琦站在洛小雨的病床前,检查着洛小雨的伤势,思考着她该如何对洛小雨实施治疗。

听洛小雨家人的语气,更多的感觉她是被强行送到这里的。

但是从洛小雨的表现来看,哪里对于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她似乎极度抗拒这个世界,或者说,抗拒她自己。

听家人叙述,洛小雨从小便性格孤僻内向,鲜少跟人交往。大学毕业后一直宅在家,喜欢写一些网络小说。

大约是一年前,洛小雨开始出现不正常的表现,她开始完全适应不了社会生活,甚至无法用正常语言正确的表达她的意志和意愿。

她不敢出门,一方面出门会遭受到来自外界的讽喻,另一方面出门会让她的家人尴尬,她也因此会遭受谩骂与毒打。

洛小雨说,她反抗过,然而反抗过后得来的是,那群“不是家人的家人”更加严重的谩骂。

她很绝望,“那些家人”无数次抱着她痛哭流涕却依旧不愿意相信她撕心裂肺下陈述的事实。

她开始自残,治愈后,她开始产生了自杀的想法。

于是,她被家人送到了这里,准确来说是丢到了这里,有钱的哥哥姐姐们居然联合为她花了大把钱,让她一辈子困在这所医院。

洛小雨的乖巧沉默让刘琦为她心疼,曾经有许多次,刘琦几乎相信了她口中的她,那个名唤洛语嫣的女子,不倾国亦不倾城,平凡的如八月飘落在马路旁的落叶,不那么釜,却惹人怜爱,落指成沙。

当然,如果没有从她家人手中接过那一本厚厚的名叫《嫣慕卿》的笔记,或者说,那是一本小说更好。

又是一天,刘琦站在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玻璃窗正好看见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洛小雨。

望着办公桌上洛小雨的笔记本,刘琦犹豫了片刻,最终,拿起笔记本,决定到下面去找洛小雨。

轻微的哭泣声,在刘琦靠近绿化带的时候,依稀传来,刘琦知道,是洛小雨在哭。

“洛小姐,天气真好,不是吗?”

洛小雨抬头望着刘琦,擦干自己的眼泪,而后又将头低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刘琦也不恼,礼貌的询问洛小雨,“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你坐吧”

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刘琦坐了下去,假装无意的翻阅着洛小雨的笔记本。

“洛小姐你看起来有些无聊,喜欢看小说吗?”

“喜欢”

“我最近喜欢上一本小说,推荐你看看,要吗?”

洛小雨陌生的看着刘琦递过来的笔记本,没有回话,低着头看向另一边。

刘琦知道让洛小雨主动看这本笔记本是不可能的了,只好慢慢转换角度,让洛小雨接受,“可惜了,这里面可是讲了一个很美丽的爱情故事呢,真的不看吗?洛小姐”

“三年来,你一直叫我洛小姐,不是洛小雨,也不是洛语嫣,你一直叫我洛小姐,那么,你所叫的,又是哪一个?”

洛小雨貌似有些厌了,作势准备站起身离开。

刘琦片刻惊慌,站起身,对着洛小雨微笑,“今天的对话就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笔记本能先放在你这里保管吗?当然,如果你想看的话,也可以拿去看”

洛小雨愣了片刻,接过笔记本,离开了刘琦的视线。

下午刘琦来查房的时候,却洛小雨躺在了床上,蜷缩抱实了自己的身体。

走向窗户方向,刘琦慢慢的拉开了窗帘,阳光大胆的走进这个沉默的空间,阳光热闹直射在洛小雨的身上,可爱的小粉尘四处跳跃着鼓掌。

刘琦视线所及之处,是洛小雨流着泪睡着的场景,还有枕头旁,那本因惯性翻到第一页的淡蓝色笔记本。

米白色的纸张上,被人用签字笔细心的写下“嫣慕卿”三个大字,落款处,工整的写上了“洛小雨着”。

这便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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