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信任
维静静地着月光下笑得冰冷的祭子，突然想起自己来见祭子之前遇见穹上月影的场景。
那正是太阳快要没入地平线的时刻，瑰丽的光彩撒在穹上月影银色的长发上，也撒在他那双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的紫色眸子里。他的嘴角紧抿着，表情沉浸在一片阴影中，维看不真切。他就这样一个人笔直地站在阳台上，看着夕阳，看着远处狂欢的人群，一动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维觉得他此时的身影显得孤独又寂寥。
“影。”
维忍不住走上前去去打破了这样安静到诡异的氛围，“祭子今天醒过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去看看她？听路易斯说，你也很担心她。”
穹上月影微微颔首，“我为什么要去？你们去不就够了吗？”
因为了解穹上月影不通人情世故的性格，所以维尽量耐心地解释道：
“你也知道，祭子一直很喜欢围着你转，如果你去看她，她会很高兴的。”
“虽然我需要夜城祭子来帮我们寻找主神神力继承人，但我认为我没有这个必要去讨好她。”
又是这样冷硬的态度。
维皱了皱眉头。
“影，我听路易斯说，在祭子受伤之后，你曾经想要冒险交换自己的血液给祭子，只为能保住她的性命，是吗？既然你是关心她的，又为什么还要说出那样的话？”
穹上月影站得笔直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僵。
不过下一秒，他就恢复了原先冷漠的样子。
“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性格乖张，我不得不防着她，至于我救她，也不过是因为只有她可以替我们尽快地找到主神的继承人。”
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的穹上月影，这个与自己血脉相通的男人，他总是习惯以如此冷血漠然的态度地对待他人，却不知道，这样的凉薄，也会让自己陷入一种可怕的孤独之中。
“影，这里不是穹上月家族的庄园，你要学会信任他人。祭子有时候虽然任性嚣张，做事不顾后果，但你不能只看到她的缺点……你要是换一种视角，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穹上月影沉默地转过头。
“影，我说过，不管怎样，你都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一直到了今天，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沉睡怪过你。”
见穹上月影摆出了反抗的姿势，维只好放缓了语气：“命运让我们如此，让我不得不开始沉睡，让你离开穹上月家族开始这场旅途，又让我们在花渊这个美丽地方遇见了祭子。”
“你曾经因为我的事伤过祭子，她似乎因为这件事还有些赌气。我虽然已经向她道歉，但我想，她最希望的，还是你亲口对她说。”
“今晚我约了祭子在撒达里城邦城楼上见，你如果想明白了，就去找祭子吧，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今晚过后，我希望你能学会信任她。”
维留下了这样的话之后，便拍了拍穹上月影的肩膀，转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维又忍不棕过头看了一眼穹上月影。
他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站在阳台上，夕阳把最后一抹余晖镀在他挺直的身影上以后，就彻底没入了地平线之后。刹那间，天地间暗了下来，耳边只剩下远处人们狂欢的呼喊声，和不经意地吹过的风声。
维默默地转过身去。
影，他的性子像是天生凉薄，几乎对任何人都防备，甚至包括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路易斯，他也没有完全信任。他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从不与人倾诉，也不愿与人交流。
他就像是一个人住在一个远离人世的冰岛之上，冷冷地观望着这世界的变幻莫测，自己却永远置身事外。
可是他太孤独了，太孤独了。
维总是这么想着。
他总是将自己置身于人群之外，世人的痛苦或欢乐都与他无关，他无欲无求，只会漠然地远远地旁观这一切。或许就像穹上月家族的长老说的那样，这么多年来，只有影，只有这个孩子，无论是能力还是性格，最接近于神。
作为影的哥哥，维总是想着，因为他的身份的缘故，他无法一直陪在这个孩子身边，然而，他依旧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代替他，让影不再那么孤独。
而祭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披着一身金色的阳光，带着樱花一般灿烂至极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在那一瞬间被那金色的阳光照得晃了神，他看着站在一起的祭子和影，突然觉得他们无比地契合。
他想要在他离开之前，把自己这个孤独的弟弟，交与那个天真明媚的女孩，让她温暖影那颗历尽了艰险而变得冰冷的心。
祭子，祭子。
维定神笑了笑，让自己从回忆之中醒了过来，他慢慢抬头看向眼前的那个女孩。
月光透彻，将祭子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那个天真明媚的女孩，就这样眯着一双漂亮到嚣张的眼睛看着维，她小小尖尖的下巴缩在柔软的围巾里，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散落在空中。
或许只有祭子，才能坦诚到这个程度。
维想。
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她都能够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随性随心，想要什么便去做什么，不受束缚。
而这些，正是影所欠缺的。
“祭子。”
维轻轻地开口。
“我没有什么目的，祭子，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一切，想让你更加了解影。”
祭子一愣，一双漆黑的漂亮眼睛无辜地睁大。
“更加了解影？”
“祭子，我觉得你……可以给影带来一些改变。”
维轻笑，鄙绿色的眸子都微微地弯出了一个新月的形状，他的视线越过一脸茫然的祭子，落到了祭子背后的、披着一身皎洁月光的穹上月影身上。
瞬间被带着跑题的祭子，一提到穹上月影，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此妮子抱着臂，撇着嘴，冷哼了一声。
“哼，我都说了我再也不想理那个死高冷死面瘫了。”
维；“……”
祭子背后的穹上月影：“……”
维突然觉得自己给影和祭子安排的这次交流感情的时机不太对，他眼见着祭子抱怨的话有着愈演愈烈之势，连忙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
“我最讨厌影板着脸对我发射冷冻光线了，就像我欠了他好多年的钱没有还一样……哎，维，你怎么了？脸抽筋了啊！”
维：“……”
维看了看来劲了的祭子，又看了看祭子背后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穹上月影，额头突然出现一滴冷汗。
“那个，影，祭子，你们好好谈谈，我突然想起来路易斯好像邀请我和他一起去【夜色】参加party，我先走了……”
一向优雅的维难得有些狼狈地跑下城楼。
而终于明白了状况的祭子的脊背突然一凉。
她僵着身子转过头，果然看到了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下的穹上月影。
他依然是她熟悉的样子，凉薄的眉眼，绝美的容颜，有细碎的月光凝聚在他的眼里，让他的紫色的眸子显得愈发深邃。
……深邃得仿佛就要把她吸进去。
祭子突然就弯了嘴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穹上月影微微颔首，看起来依然十分冷静地注视着祭子，只是，很难发现的是，穹上月影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你刚才说……死高冷？死面瘫？”
穹上月影脸色平静地问。
“这个……”
半晌，祭子终于在穹上月影轻飘飘的眼神下丢盔卸甲，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扁着嘴说：“好了，影，我承认我错了……”
穹上月影殿下表面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心里却满意地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会，突然想到维方才对他所说的话里的深意，便认真地说：
“夜城祭子。”
“哎？”
穹上月影站直，对着祭子行了一个穹上月家族里表示歉意的鞠躬礼，然后直视祭子怔怔的双眸，郑重地说：“我为曾经误伤你的事情……表示深切的歉意。”
这个小妮子在愣了一会后，立即摇摆着头，得意洋洋地看着穹上月影：“影，那你要不要我原谅你啊？”
“……”
穹上月影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回答……好像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啊……
祭子的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狡黠，她的视线在围绕穹上月影上下转了几圈后，终于定格在穹上月影脖子上深灰色的围巾上。
她笑眯眯地指向穹上月影的围巾，“影，我冷。”
穹上月影嘴角微抽，“……你不是有围巾了吗？”
“我有围巾了吗？”祭子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刚才维给她围上的白色围巾，“还真的有哎！”
祭子把维的围巾拿了下来，顺手一扔。
“看！影，我现在没有围巾了！快把你的围巾给我围上！”
穹上月影：“……”
躲在某个角落的维：“……”
穹上月影头一次露出了一点无语的表情，他慢慢地摘下自己的围巾，靠近笑得一脸得逞的祭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戴上。
此时的穹上月影自己也没有发觉，在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所以在祭子乘着穹上月影弯下腰靠近的那一瞬间吻上他的侧脸时，那种温润柔软的触觉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影，这就代表……我原谅你了！”
穹上月影微怔地看着眼前笑得贼兮兮的女孩，那一刻，整个夜空的星光都像是凝聚在了她的眼中，她微扬起的嘴角比月光更加动人。
这时的穹上月影还不知道，穷极他的一生，再也不会有什么比此刻微笑着的她更加璀璨美丽，更加耀眼夺目……
……更加令他心动。
他也不会知道，这个他付出信任的夜晚过后，他和她的命运之线在未来是如何深刻浓烈地纠缠在一起，无论是灾厄，或是困顿，他再也不愿松开这个女孩的手，再也舍不得让这世界的灰暗迷住她澄澈的双眼。
花季里的深渊，最是甜蜜诱人，却也最是……
凶险可怕。
【第一卷 花季&深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