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石二鸟（上）
楼兰回宫之时，还带回来了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没经过几天的宫规学习，便进了楼兰殿里。如今，人已经在楼兰殿里已经待了许久了。
这个小丫头从小无名无姓，是山野孩子，见她身材极其矮小，见过她的人便都唤她小丫头。小丫头自打娘胎里出来，她的左耳便听不到任何东西。在楼兰的眼里这样的人便是废人。可是楼兰怎么会让这样的废人进她殿里？
“长公主，您是否有留意到那块石头？”小丫头在楼兰身边耳语道。
听见这个小丫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楼兰心中甚是满意。看来自己总算没有找错人。
这个小丫头吃百家饭长大，最擅长的便是读懂人心。而且，这个小丫头还熟透了唇语。
看来当时把她带回来，的确是自己下了一盘好棋。这么多年，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机灵的婢女，如果让她成为自己的心腹，那么，一切都会有可能。楼兰嘴角的笑意已经十分明显。
“小丫头，你去查一查那块石头。”楼兰若有所思道。
“是。小丫头这便去办。”小丫头道。
半月之后，小丫头便带着消息回宫。果然如楼兰所料，那块石头果然有问题。楼兰这一次不再心急，而是在盘算着这棋局如何才能下得漂亮。
楼兰一面不动声色地吩咐小丫头去办事，一面大张旗鼓地进红袖殿里给她送去好玩意儿。
墨香儿与寻常一样在宫中当值，偶尔得空便会去南吴虞宫中看她。南吴虞的心里对红袖怀孕一事也在慢慢释然。
这几日天空骤变，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雨终于停了。”
“是啊，再下下去，恐怕会有大的涝灾。”
朝廷上的大臣们纷纷舒了一口气，苏靳慕这几日担心的心，也算是能够放了下来。墨香儿看着苏靳慕，他的面色发黄，这几日他也是因为这雨而难以安然入眠。
君王在其位，便要承受这国家的兴衰。他的心绪与农夫担忧自己的庄稼会因为一场大雨而导致颗粒无收的心绪一样。又或者更甚吧。墨香儿与苏靳慕相视，她会心一笑，苏靳慕也露出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笑意。
这段日子，只有在她面前无需伪装。可是，这样的日子还有多长？苏靳慕避开墨香儿的目光。
这段日子，苏靳需要面对红袖、需要面对南吴虞、需要面对卫氏。还需要忧心黎明百姓。墨香儿自然也是明白苏靳慕心里所想。在这宫中待了这么久，她愈发觉得这宫中需要权衡的东西实在太多，就算是君王也是身不由己。
小太监在殿外一晃而过。司徒门见状便轻快走向了殿外。
小太监说了些什么，只见司徒门皱了皱眉，他挥手让小太监走开，自己大步走向苏靳慕身边。
苏靳慕侧耳听着，他的手愈发握得紧了。只听得他平静地向众朝臣说道：“散朝。”
众人皆俯首往两边回撤。苏靳慕快步往红袖那里而去。墨香儿知晓定然是红袖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快步跟在苏靳慕的身后。
“这个时节，却落了这么久的雨水。也不知晓是何种征兆。”
卫氏抄录着经书，手心一颤抖，一滴墨汁浸入白纸里。
“太后！太后！贵妃娘娘小产了。”
卫氏勃然大怒道:“混账！谁许你乱说！”
着急跑来通传的宫女只得吓得跪了下来。
“太后赎罪。是楼兰长公主那边给来的口信。”宫女吓得一阵哆嗦。
卫氏脚下一晃，来人立刻上前扶着她。
“备撵。”卫氏冷冷道。
“贵妃小产了。”明慧在南吴虞耳边轻声道。阿紫关上门来，南吴虞嘴角忽然出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走吧。”南吴虞轻声道。
宫里已经传开了，说是因为这几日突下这么大的雨，导致路面湿滑不堪。而久坐于殿中的红袖实在是想趁着雨停了下来，在花园里逛逛，岂知晓这一不小心，便摔在了地上。红袖摔在地上以后忽然腹痛不止，红色的血液瞬间染红了红袖的外衫。
等到苏靳慕赶到之后，众人的眼圈已经通红。红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王兄。”楼兰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道，“真是苦了红袖阿姐了，见她这样，楼兰心中真是太心疼了。你说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要是楼兰早点来，就不会发生这事情了，都是楼兰的错。”
楼兰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一幕倒是让墨香儿总觉得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她看向苏靳慕，苏靳慕两眼有些无神。
“好了楼兰。母后知晓，这件事情怪不得你。这几日突发大雨，也不是我们能够与天象抗衡的，只是，这殿里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大雨骤停，地面湿滑不堪，你们竟然让你们主子到外面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卫氏怒道。
“北王恕罪、太后恕罪。”婢女太监们吓得纷纷下跪。这红袖小产，让一干人等给红袖未出世的孩子陪葬也是有可能的事。
“母后，此事臣妾也逃脱不了干系，也请母后降罪于我。”南吴虞扑通也跪了下来。
卫氏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心中的怨气也不知晓应该往哪里抛洒。自己念了那么久的皇孙，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楼兰见状，只快步到了卫氏身边道：“母后，这事怪不得王后。主子的命令谁敢不听从，只是阿姐身怀龙裔，她怎么会不知晓这雨后地面湿滑不堪，还会一个人到这外面去。还不让任何人跟在身后？”
听了楼兰如此一说，卫氏心底也有些疑惑。这红袖如今还在昏迷之中，这个时候也问不出个所以。只得等到这红袖醒来才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这里交由御医罢。”苏靳慕终于开口说话了。
楼兰看向墨香儿，此刻的眼神变化得让墨香儿心中一阵寒冷。
南吴虞在明慧的搀扶下起了身。苏靳慕已然没有心思再听到任何声音。他起身离开以后，南吴虞和楼兰、卫氏也先后离开了红袖宫中。直等到红袖醒来，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而为之，一切都便可以知晓了。
墨香儿跟在苏靳慕身后，此时的她也并不知晓该如何安慰苏靳慕。现在一切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心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明白。旁人不能感同身受，更别说替他分担些什么了。
第二日，红袖便醒了过来，只是身子还十分不妥，只得躺在床上。
苏靳慕与卫氏、楼兰、南吴虞已经到了红袖床前。苏靳慕命宫婢、太监们全部散去。屋子里只剩下四人。墨香儿退了几步，留下空间给这几个人谈话。
“王后，你何必这样对我？”红袖语出惊人。
苏靳慕看向南吴虞，南吴虞也被这忽然而来的质问发愣不已。
“姐姐如何这样说？”南吴虞定下神来，她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慌乱道。
红袖不再说话了，只转过身去，背脊瘦弱的线条在隐隐颤抖，见者心疼。楼兰看向南吴虞又看了看苏靳慕道：“王兄。”
苏靳慕知晓楼兰的心思，楼兰是想让苏靳慕先让南吴虞离开。
“你先出去吧。”苏靳慕冷冷道。
南吴虞的眼里已经浸满泪水，在这个北国，即使自己是王后，对于苏靳慕的血缘至亲而言，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外人。南吴虞退了下去，她望向墨香儿。墨香儿只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南吴虞苦涩一笑，便离开了红袖殿里。
“红袖，这里再无外人，你方才的那一番话到底是何意思？”卫氏道。
红袖忽然狂哭不已。楼兰忙坐在红袖身边安慰起她来。
“母后在这里，王兄也在这里，有什么委屈只管像他们道来。”
见楼兰如此，就连卫氏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孩子，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同母后讲来，母后定会让北王替你做主。龙裔的事情非同小可。”卫氏轻声道。
一番安抚过后，红袖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慢慢转过头来，抽搐着道：“母后，北王，昨日并非是我自己想要去花园。只是心中憋闷难受，加上这几日连连下雨，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必须到外面透透气。”
“这些日子，太医不是都替你诊脉？腹中胎儿不是安稳的吗？”卫氏道。
红袖看了看苏靳慕，欲言又止。
“红袖，你尽管跟朕说，有朕在。”苏靳慕道。
红袖点了点头。她咽下泪水慢慢道：“北王有所不知，自打妾身有了龙裔以来，王后便有来宫中送过一样东西给我，说是祈福之用。妾身知晓这是王后给妾身的礼物，所以便佩戴在身上。可是自打佩戴上这个石头不久，妾身就觉着心中烦闷得很，可是倘若是摘下来，又对王后不敬。”
楼兰手上已经拿着了那块石头，她在苏靳慕与卫氏未有前来的时候，便已经告诉红袖事实的真相，如今红袖只是陪她演一出戏，把戏演足了些。
“这便是那块石头。”楼兰呈给苏靳慕道。
苏靳慕离开红袖宫中时，一身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