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江离?”

“苗姑娘……”

我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于这天地间,于这山水间,于这一双人间,我顿时升了一股自卑感,倘若江离的眼睛无碍,他是不是也是一寸目光一寸相思?

这可怎会是不深的渊源?

号角声无预兆的响起,于蒙蒙的雾色中更显得几分肃穆和神秘。不远处显现出两排人,他们身着少数民族特有的服饰,向着天空扬起号角。而号角声一停,远处传来清脆的歌声,犹如天籁,激荡心灵。歌声由远及近,一群少女身着特色服饰,迈着整齐而优雅的舞步走来,我由着她们将我和廖俊彦圈在一起,而对面是江离和那位苗姑娘。

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被动的被带进了苗乡。

起初我勾勒的苗乡是个山寨的样子,然我看见这玲珑的庭院,才晓得自己的想象力是如此的匮乏和枯燥。

等到那些跳舞的少女们退了场,我便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拄着拐杖走来,虽是风烛残年却是风韵犹存,想必这婆婆年轻时也是绝色。苗姑娘走到那老妪的身旁,唤了一声“婆婆”。那老妪轻点了头,视线看向江离。

“小子,你今日来此可是想通了,想要做我‘黎婆婆’的孙女婿?”

江离鞠了一躬,“承蒙婆婆厚爱,晚辈实在无福消受,今日来乃是向婆婆求得‘十日殒’的解药,望婆婆成全。”

“呐,丫头,这小子还是如此死心眼,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婆婆,你且先将解药给他吧。”

“呐,小丫头!”

小丫头好像叫的是我,真是有趣的称呼,我回应,“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来者便是客,凡是来我苗乡的人进门一定要喝这杯‘迎客酒’,小丫头,你敢不敢喝?”

一杯酒而已,这有何不敢,我将要拿起眼前的这杯酒却一下被江离截过。

“她酒品糟的很,这杯酒我替她吧。”

“一杯酒而已,醉不了的。况且,我的酒品哪里糟了?”我小声嘀咕,但他早已饮下。我的‘迎客酒’被他饮下了,他的也被他喝了,看来今日他十分想喝酒。

“今日天色已晚,解药之事明日再说,不过,小子,倘若你答应做我的孙女婿,解药便随你拿,今晚可要仔细想着。”

因这苗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我禁不住多瞄了她几眼,见她与黎婆婆越走越远,却在身影消失之后又折回了。

“江离,我送你回房。”满满柔情,似乎又掺杂着几分担忧。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应该回避,但脚步却挪不动。好吧,私下,我还是挺想看戏的。

“不必了”平淡的回应。

“江离,你何必,”

“我没事”我听着苗姑娘急切的声音被他截断,便见她敛了眉,“我会劝婆婆的。”轻柔的声音。

“多谢!”

她半转过身,却又看向了我,薄唇略动,但并未言语,轻点了头,离开。莫非“我”与她也有渊源?

按说苗姑娘对江离有意,而江离却与‘我’曾是夫妻,‘我’俩合该是情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难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暗藏汹涌?

纠纠缠缠,缠缠绕绕,绕绕转转,最是伤神。

回想起江离的那番话,这难不成是一出‘妾有意,郎无情’‘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戏码。许是江离不知这苗姑娘的容貌,我一个女人都不禁起了爱慕之心,更何况男人?侧脸看了看身旁的江离,却发现他早已没了人影。

我回头,看见梧桐树下那个白色的身影,他正双手撑在石桌上,头低垂着。

“江离?”我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树影幽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芊芊,今晚的月色甚美,对不对?”

无端的说起什么月亮,我抬头望了望,寻了一周也没寻到那月亮,便胡乱的说道:“还行吧……”

“是吗?可是又大又圆?”

“你喝酒喝醉了吧,今日是月初。”我几步走到他身边。

“当真是喝醉了,有些发昏,芊芊,我先回去了,你也回房吧。”

“那好吧,”我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依旧站在那里未动,有些奇怪,但并未深究,便又说了一句,“我先回房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等到了我房门,我猛然想起,上次鸣贤和我说过的,他有旧疾。于我,于他,酒都如穿肠毒药。

我急急的返回。

面前是江离的房间,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我晓得另一个应该是苗姑娘。我寻了个墙根,近日好像老做些不道德的事呢。

“江离,你明知是婆婆故意刁难,为何还要饮下那两杯酒?”

“你也说过婆婆身老童心,我还是顺着她吧,况且这点痛我还受得住。”

“这点痛?江离,我不是她,你不必在我面前忍着,如果痛的话,就说出来罢。”

“苗姑娘,你,你该回去了。”

“江离,你可还是怪我,怪我六年前将‘蚀心’给她,你可知当年我并不知她是用来自裁,更不知她腹中,”

“我并未怪你。”

‘腹中!?’我摸了摸肚子,不会吧?

“那你为何不来看我,江离,除了你,这世上再也无人能让宣飞托付终身了,你知道,宣飞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能与你缠绵一夜,将宣飞最重要的东西交付于你,江离,宣飞这一生只爱你一人,只爱你一人。江离,你便成全我吧。”

烛影纷乱,罗裳轻解,身姿妖娆,撩人心扉。倏忽间,烛灭。

我木然的转过身,心中滋味实不好受,踩着轻飘飘的步子折回房间。

“傅姑娘,时辰不早了,还不休息?”远处有人信步而来,我眯了眯眼等他走近,才看清他的模样,原来是廖公子。

“今晚月色甚美,甚美……”

他眉头微蹙,“今日是月初,傅姑娘说笑了。”

“是,是,星星甚美,甚美……”不想再和他闲扯下去,没说什么,竟直越过他,走到我房间。

关上房门,心中一阵郁结,他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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