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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未到恨时难知愁

待上百个弓箭手全都撤去,待斗兽场上只剩下焰魔罗,安兮年才感到真正的危险!

他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下,每一步都踏的安兮年心惊胆寒!风雪好似又大了一些,她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他的面色极寒,周身却宛如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你要与我喝酒,原来是想要狼髀石?”他的声音宛如万年的寒冰,压抑着惊天的怒火,他深黯的酒红色眸子绽露着慑人的危险光芒。

安兮年不禁往后退了两步,风暴即将到来的压抑气息令她无法呼吸。

仿若走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大掌毫不温柔的攥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令她吃疼!

“对不起……我没想到大檀他们会借此针对你,我只是想救他,没想过要害你……”她的下巴就要被他捏碎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了下来,她挣扎着抱住他的手。

因为盛怒与心碎,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她给他的解释并不是他在意的重点。他真正计较的是她算计了他!她给他的柔情全部都是假的!她的眼神、她的吻……全部都是假的!他的心被她盛满,又一次被她抽空,这种落差逼得他要发狂!更令他心如刀绞的,是发现了她是那么的爱羿,刚烈如她,为了能够救出羿,居然愿意将清白的身躯给他,她牺牲的越大他就越心痛!

“无赦兄!!!这个女人罪该万死!你若是真的想杀了她,倒不如将她送给我!”君霖离开后又折返,看见了这危急的一幕!

大雪纷坠,焰魔罗被他一语惊醒,暗红色的伤花从他的眼中快速的隐退,他猛然松开手,安兮年摔倒在地,小巧的下巴恐怕已经脱臼。

“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轻易!”他咬牙切齿,语气足够的冷血无情,可是内心却被一片痛楚淹没,只怕连五脏六腑也都被腐蚀的无一完整!

安兮年的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她伏在地面上萧瑟的宛如冬日垂死的单丙蝶,她挣扎了几次却都无法站立,小小的脸已经冻得发青。焰魔罗大力的将她拖拽了起来,像是要刻意掩饰着内心的痛楚与在意,他足够粗暴的将她扛到了肩上。

“焰魔罗……”她惶恐的低呼着,这样的他着实令她害怕,她完全相信他会残忍的杀了她,或者斩断她的手脚看着她生不如死,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是没有办法接受被女人玩弄的。而她,是“罪有应得”!她不怪他,不怪任何人,她只是好累好累了。她趴在他坚硬的肩头,目光越来越涣散,好在,她成功的救出了羿,她并非一事无成不是吗?她幽凄的笑了一下,悲哀的想到她既伤了羿,也伤了焰魔罗,还伤了她自己。铺满白雪的地面明晃晃的耀的她睁不开眼,她闭上眼睛宛如坠入了温柔的泉水里,她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连紧紧缠绕着她的寒冷也都逐渐消退了,有一滴泪摔碎在了雪地上,她旋即体力不支的陷入了昏迷。

回到室内,褥单上那点点的血迹还在,他曾因此而感到极大的满足,因为那让他以为她的心里开始有他了,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好转,此刻才明白这竟是天大的讽刺!!他在她心里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低劣,她只当他是个愚蠢的、野蛮的男人,她判定了他们之间只有相互利用与对峙,所以她色诱了他,她让他们之间只有肮脏的关系,而再无其他的可能!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的愤怒过,他将她狠狠的甩到榻上才发现她早已经昏死了过去。如果他是个有尊严的男人,如果他足够的心狠,如果他以大局为重,就应该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在斗兽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大檀出手之前,就应该干净利落的杀了她!一次一次的内心纠斗,最终却都选择了屈服,他不仅没有对她下手,反而还又救了她一命!他内心激愤的一拳将茶几砸了个稀巴烂,她将他变成了一个懦夫!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相信自己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

呼啸的戾气宛如黑暗的光环萦绕在他魁梧伟岸的周身,他就宛如那冥界的死神,透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暴怒、悲愤、不甘、失衡……数十种糟糕透顶的情绪拧成一团,化身为凶猛的野兽疯狂的在他的心头撕咬,他紧握起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手背青筋暴起,现在的他有着摧毁一切的冲动,他双目腥红的望着她昏睡中的小脸,凄楚的娇容埋在宛如云絮的蓬松的青丝间,显得是那么的素净和脆弱,她的蛾眉微蹙着,神色忧伤。他的心一阵闷痛,她为何而忧伤?为了与她心爱的男人分别!

他到底算什么呢?一个东胡与西羌的杂种!母亲抛弃了他,她也从未选择过他!

致命的孤独感偷袭了他,他痛苦的拿起毛毯重重的丢到了她的身上,然后逃出了房间!——他怕自己会在失控之下一拳就打碎了她美丽的脸庞,他知道自己承担不起拿她发泄怒气的后果!他知道她怕他的暴戾,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暴戾从未加诸过她的身上。

可笑。可悲。可恨。他恨自己!

“无赦兄!”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荒凉与寂灭,他迎着翻飞的大雪锦衣夜行,却撞见了君霖。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啊。”君霖一双桃花眼噙着笑,他拥有一眼看穿人心的能力。

“等我?”

“知道你今夜难熬,所以小弟我已备上了好酒!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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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殿内,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酒坛排列在席座的两侧,大有一醉方休之感!而桌案上早已经温好了一壶酒。

焰魔罗仰首豪饮,他是那么的高贵又是那么的落拓,烈酒烧心,他猛烈的气势更加力拔山河。

“她真的将你伤的不轻啊!”君霖往酒杯里夹了青梅、姜丝和黑糖,小口的斟酌着。

焰魔罗没有说话,英俊的侧脸隐没在烛火的阴影里,宛如受了伤的孤独野兽。

“无赦兄,你有没有听说过汉人的一句话?——旁观者清!依小弟之见,你已经爱上了她。”

“该死的!”焰魔罗一口气饮尽了一整坛的酒,并且火爆的将酒坛捏成了碎片。

“你……打她了?”

“没有!”

“那她呢?”

“在睡觉!”他恼火的低吼。是他孬!他甚至在离去前还怕她冻着,替她盖上了毛毯!

君霖差一点没憋住就要笑出了声,他急忙掩面假意喝酒。想不到冷血铁心的焰魔罗也会遇到克星啊!他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句汉人的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今晚大檀与屠天罡一唱一和的想要拉你下水,年儿姑娘不也是护着你,说要救那西羌人与你无关吗?可见她的心里还是有你的!”

“她只是没说谎N况她的原话是说那个西羌人是她的情郎!”

“话说……那个西羌人真的长得与你极像,你们该不会真的是……”君霖猛然间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焰魔罗的眸光变了色!

“是。”君子坦荡荡,焰魔罗磊落的说。

“是?是什么?!”

“大檀与屠天罡猜得不错,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

这下君霖当真傻了眼,只是比起血统与家族情史,更让他惊叹的是兄弟两个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啧啧!这倒不是他不正经,他本就是这样感性的人啊。

“她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若是知道,则更该死!”他咬牙切齿的说。

“虽然她花言巧语骗走了狼髀石,但是她救的人是你的异姓兄弟,所以也不算糟糕啦。”君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想方设法的安慰他。

“你不明白。我最生气的不是她用狼髀石去做了什么,而是……”

“而是她的心里有着别人,她为了别人背叛了你!”

不承认也不否认,焰魔罗只是一味的借酒浇愁。

“要我说,还多亏了年儿姑娘放了他。且不说他是你的异姓兄弟,就算他只是个素昧平生的西羌贵族,挟持他来与西羌对抗,也胜之不武,白白矮了人家一截!这个道理,你懂,我懂,大檀和屠天罡必定不懂!到时候又是一番无谓的‘窝里反’!”君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慰着,一面在偷偷观察焰魔罗的神色,“你若真的气不过,干脆就一刀杀了她r者把她赏给一个满头脓包的病夫!”

“不!不管她心里有谁,我都要她!”

果然中了激将法,唉,一个情字啊,活生生把人变成傻瓜!想不到就连焰魔罗都无可幸免,他宇文君霖可要吸取这前车之鉴,千万不能对女人动真心。他一边暗忖着,一边摇着头感慨道:“也不知是你吃定了她,还是她吃定了你……唉……”

焰魔罗苦笑了一下,一只手提起了最大的那只酒坛!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处难觅有情天。

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

君为我谱无声曲,此去闻曲如闻君。

未到恨时难知愁,愁起心头不知恨。

听风方觉秋雨至,已忘共饮西窗时。

云起天边残阳血,一声傲笑一把泪。

把酒欢歌何时有,人笑我痴我偏痴。

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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