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去
其实不等方未绮再说一遍，高琛已经反应过来她说的北边是指哪里，而不是单纯的方位，原以为让她看到方太尉如今为他马首是瞻的一幕能让她看清当下的时局，谁知道小家伙还是记得“肖君易”这三个字，甚至愿意去议和！“你还在念念不忘着肖家那个？”
“王爷说笑了，我心里念念不忘的除了大臣的兴亡，就只有父亲的岁月无忧颐养天年了。”方未绮回避了高琛略带质疑的逼问，清朗的实现毫无畏惧地投射在高琛的眼中，“我怕战事再继续下去，父亲终于会被你折磨到忘了尊严何物，忘了矜持何解！方家是成了空架子不假，是没了威严不假，但是不是随便过来一人就能恣意欺辱的！”
方未绮越说越激动，上翘的眼角夹杂了一层水汽，让她本盛气凌人的气势多了些怜惜，而高琛也正是这么想的：她很激动，多半是还在醉酒，而头脑清晰的王爷自然不能和一个醉汉较真，于是长臂一挥堪堪楼住了人，语气中半哄半骗，“你想多了，没人敢欺负方家！要是谁欺负了本王会饶了他？你是本王的人，方太尉是本王的岳丈，没人敢说你们没了威严，成了空架子的！”
按照平常的套路，方未绮虽然性子倔但是还算好劝，可是现在她醉了酒，高琛又好巧不巧地趁自己为“本王”，要知道在昨天，他可是再两年看似平静的婚姻后头一次明白说出要她称他为“王爷”而不能是“相公”。
方未绮苦笑一声，深深地凝望着高琛的完美的面孔，心里的苦涩喷涌而出：“你凭什么啊……王爷，凭什么让方家上下都要依附你而活？凭什么让父亲成你了奴才？那我算什么？奴才的女儿？卑贱的身份？真是笑话，王爷竟然娶了一个奴才的女儿！”
“绮儿，你醉了。”高琛皱眉道。
“是！我是醉了，不醉了怎么能把这些话说出口？”方未绮呵呵笑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从额头开始，缓缓地抚摸着高琛高耸的眉眼，鼻梁，嘴唇，最后下移到心口。她念念自语地说道：“很可惜，可惜这里没有心，高琛，你没有心！一个女人既然愿意把下半生的荣辱归宿全然寄托到你的身上，你就不该继续着游戏和利用的念头伤害她的尊严。”
高琛抓住方未绮继续作怪的手指，冰凉的触感不同于她红润的像一个叙炉似的小脸，叼住一根手指，他含糊不清地反问：“你真是醉了，咱们不是说好的相互利用么？哪来的依托？”
“对，你从没让我依托过，是我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我以为既然两个人成亲了就算是夫妻一体，不论面临何种境地都是共享祸福，看来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方未绮像是没有意识到高琛那只被咬在牙齿之间的手指开始作乱，含糊不清地闭着眼碎碎念。“你不愿信任我，不愿告诉我内心的想法，不愿让我叫你相公，不愿尊重我的父亲，你什么都不愿意。”
“不是的，你从来没说过这些……”高琛玩笑的作弄渐渐放慢，方未绮虽说是喝了酒神志不清，但是表达明确，思路清晰，说的只是平日里不能诉请的情愫。“咱们俩走进了两个岔路，我一直以为你还在想着那个人……我不知道，绮、绮儿……”
方未绮以为是自己耳力出现了幻觉，“你叫我……绮儿？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绮儿’！”方未绮双手抵着高琛的胸口，难以承受地向后退了两步，笑道：“你不要这么叫我，只有父亲和爱人有资格这么叫我，而你……南王？六王爷？高琛？什么都不是！”
“绮儿，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的将来一个可能，从前是误会，今后我一定对你坦诚以待还不好么？”
高琛企图上前一步抱住方未绮，可是不等他进一步动作，却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只记得在意识完全消失不见之前方未绮贴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诉说：“抱歉，王爷，可我不想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了。”
“方未绮！”高琛醒来的一瞬间就高喊了一声方未绮的名字，他记得之前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方未绮好像是说要离开，然后世界就变成了混沌的一团，再醒来却不记得是怎么躺上床的了。
“王爷，您醒过来了？”尖细的一声关切，高琛从沉思中瞬间清醒，眼前是低眉顺目的安无期，没有王府的下人，更没有方未绮。
高琛望了眼门外，实在不认为高秉怀会一个人站在外面等他召见。这时安无期一眼看出了六王爷的猜想，连忙解释道：“圣上叫奴才过来劝说劝说王爷，他老人家承诺会派出去最好的暗卫保护王妃的周全，还希望王爷不要相思成疾，误了政事！”
高柢想问一问他什么叫“派最好的暗卫保护王妃”？什么叫“别误了政事”？方未绮为什么还要走？难道梦醒前的一幕不是她酒醉后的胡言么？难道他不是已经剖析了心意么？
“圣上还说：此役不知何时了，王爷若是放心不下大可以亲自监军督战，圣上是信得过王爷领兵作战的能力的！”安无期低眉讲完了高秉怀说的一句又一句恼人的废话，不等高琛发怒赶人就老老实实地弓着腰退出了卧房。
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高琛懊恼地抓着散落一肩的黑发，却就是想不明白方未绮离开的原因，如果只是她说的那些理由，高琛认为他能改，当了这么些年王爷，大风大浪都没有难得到他，区区一桩情事还不至于让他失了分寸，可是明知道眼前清晰的道路，脚下偏偏踌躇着不肯迈步。
他不能去监军，也不能带领军队攻下北方那一族，且不说现在王妃就在敌军深处，一旦领兵，朝中变成了高秉怀的天下，等到三年五载结束了军事在回去时，也许就离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他告诉自己说，一定会找到一个更为稳妥手段把王妃带回来。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