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生（三）
平原雪不由得挑眉一笑，道：“三哥，你这是做什么？这么紧张做什么？朕真心喜欢湾湾，你以为，朕会伤害她么？”
平原尘反唇相讥：“皇上泽被苍生，甚是博爱……可，本王实在是恭维不起。”他因为生气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反问他，道：“皇上真心喜欢湾湾，不会伤害她……呵呵，难道皇上对她的伤害还不够么？打从一开始，就是欺骗，甚至她死，你也在欺骗……本王可没见过，有如此喜欢一个人的！”
老实说，平原雪并没有因为此番话而有所感悟，两个月的帝王生涯，已让他的内心深处坚硬无比……是以，他才要心心念念地找回柔软之处。
他淡淡一笑，道：“三哥，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带着湾湾跟朕回宫，继续做你的景王爷，此乃皆大欢喜之事；第二，血染麒麟谷……是生是死，就看三哥怎么选——”
八十一日之期，眼看过了三分之二，真的要放弃么？
回首望了望躺在山茶深处的苏湾湾，他暗自在心中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良久，他缓缓道：“本王跟皇上回宫！”
平原雪扫视了三人一眼，对着云禅道长，道：“也请道长赏脸同去皇宫，如何？”
云禅道人内心里打死也不想去，他心想：谁没事去遭那份罪？若说逃，他一个人也能轻松逃走……就算苏湾湾，正是涅盘重生的关键时期，他必须时时盯着……因此点了点头，道：“谢主隆恩。”
一场本来要撕逼的大戏就这样告一段落，回宫后，平原雪即令人将原先的芙蕖殿改造玉茗宫，在此处移植了成片的山茶。又因时值七月末，非山茶花花季，所以命人八百里加急从大漠运来暖石，以供山茶花生长。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了五日有余，被关押在大牢的平原尘每日能做之事便是被人在身上割伤口取血……思念的痛苦折磨着他，这日，平原雪前来取血，他拉着平原雪的衣角，苍白无力地苦苦哀求道：“皇上，请您，让我见他一面……”
平原雪一扫衣袖，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三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以前你是怎么对朕的，朕记得清清楚楚！隔三差五派影卫乱搞，大伤小伤不下数十次，有一次，朕在定王府躺了三月有余……如此种种，朕都记得清清楚楚……且不说你与湾湾不清不楚的关系，包括以上那些罪状，朕都不可能让你见她！”
平原尘失血过多，本就苍白无力，此刻被他一推，直接跌坐到墙角，脸上英气不再，低声喃喃道：“皇上还记得这些事啊……我们兄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形同陌路了呢？”
平原雪皱眉，道：“皇室中人，哪里有什么兄弟之说？伴随他们的……永远都是权力、斗争。三哥，朕不会把你们怎样，这是朕答应过母后的。可你，也别以为，朕会多么轻松地对你。”
平原尘后脑勺靠在墙角，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我懂。看我这副样子，也活不了多久，草民仅有一件事想拜托皇上——让我见见她。”
平原雪毫不犹豫地道：“不可能。”
平原尘心碎一笑，凄然孤伤，他的十三弟，心真是狠啊，他以为，他至少会满足哥哥生命里最后的愿望，良久，他叹息道：“皇上别急着走……草民想拿一个消息换取见湾湾一面的机会，宸妃雪君娘娘……尚在人间，皇上想见她么？”
平原雪自逼宫那日便知道宸妃在世，却一直苦于找不到办法，他一直派人探听，都没有找到。他也知道，宸妃既然有心藏起来，就连先皇，找了七年都没有找到……他又怎会轻易找到？
听了平原尘此番话，转身欲走的他不由的身形一僵，转过身来，问道：“你知道母妃在哪？”
平原尘勾唇一笑，更显苍凉凄楚：“当然，若我能见到湾湾，皇上也能知道宸妃娘娘在哪了……就看皇上怎么选择了？”果然大家都是习惯威胁的人，只能用威胁这招了……
平原雪望着自己昔日的哥哥，心想：就算他做了帝王，也还是要受他的威胁么？良久，叹息道：“好，朕答应你——接下来的十五日，你就和湾湾住在一起吧。不过，朕依旧会将你关起来，你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平原尘勾唇一笑：“谢主隆恩！”你终究还是有些良心的，若是我，必定不会如此选。
平原尘下午时分便被送到玉茗宫，平原雪金口玉言，果然在玉茗宫内苏湾湾的寝宫安置了一个囚笼，不过，能这样，对平原尘而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能这样守在她的身边一日，便是一日。
就算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也心满意足。
远远望去，苏湾湾小小的身子躺于山茶之中，安静祥和，真好，小凤凰，你终于要醒过来了。
也许，你醒来时，我已不在。不过，小凤凰，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感谢你，教会我怎样去爱一个人，把她捧在掌心，用心去呵护她。所以，你要离开我时，我选择给你自由。这八十一日，对你而言，是涅盘重生；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收获？
认识你之前，我的人生其实过得很无聊，算计、讨父皇欢喜、装逼……做了很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我仿佛觉得认识了你那样久，是你，让本王成为一个有血有肉之人……
还记得你曾说过：“有一个人对我很好，我要用我的一生来回报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当真，其实，你没有当真的罢。那句话，我真真实实地放在了心上，我多想，你有一刻是念着我的。但，精诚所至，好像也不能金石为开呢。
小凤凰，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让我见你一面，这样，我也能死而无憾……
——此乃悲催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十几日，平原雪每日都会过来陪着苏湾湾，有时甚至将奏折也搬到玉茗宫，当然，奚落平原尘仿佛也成了他的趣味，是常有的事情。
云禅道人除了每日换血，倒也过得清闲自在，毕竟皇上与他没什么大仇。时间就这样飘闪而过，转眼就到了八十一日的最后一日，平原尘基本上输完血之后也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苏湾湾却迟迟不转醒，平原雪看着床上大约六岁有余的小女娃，微微有些怒气，对着云禅道人，道：“她怎么还没醒？”
云禅道人拂尘一扬，抚须道：“这不还……有些时辰么？皇上请不用急……若是皇上等得无聊，可以先行回宫，等湾湾姑娘醒来，贫道派人去请皇上，如何？”
平原雪白了云禅道人一眼，淡淡两字：“不用。”
许是上天与好生之德，怜悯平原尘，让他能够第一眼见到苏湾湾，因环佩来报：“相国龚岸闯宫。”
提起龚岸，就让平原雪脑袋大，不知道是何原因，龚岸就是被他搞不定，也弄不死。对于这种喜欢挑事的人，平原雪有一段时间放任不管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他发现，对于龚岸，这招真的不管用。龚岸如果说了他要挑事，还真的会整出事来，且不是大事他还不挑那事下手。平原雪美貌不由地跳了跳，按了按太阳穴，道：“他又要搞什么事？！行，朕就去会会他！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平原雪离开后，金光乍现，铜铃阵阵，白山茶颤动欲放，苏湾湾幽幽转醒，墨发温柔，眉间一朵白山茶若隐若现，一身白衣，温润秀洁。面对周遭陌生的一切，苏湾湾缓缓坐起身，许是体质原因、或是凤凰本就通灵，她一醒来便是六岁女娃的模样，自己便会说话，扫视了屋内一圈，她看向平原尘和云禅道人，不解问道：“这是哪里？”
平原尘见苏湾湾醒来，激动无比，拖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囚笼的栏杆边，伸手道：“小凤凰，快过来，到我的身边来，来，让我看看你——”
苏湾湾见眼前这个大叔邋遢的样子，觉得甚是怪异，不由问道：“大叔，你是谁？为何要让我过去？小凤凰？我叫小凤凰吗？”
平原尘哭笑不得，向她招手，道：“小凤凰，快过来！”
终究是年纪小，依旧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边。
平原尘珍重无比地摸了摸她的黑发，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泪流满面，良久，他道：“我终于能放心了，忘了也好，活着便好啊。”
苏湾湾偏着头，眼睛扑闪扑闪，问：“大叔，你说什么——我，小凤凰？怎么听不懂？”话音刚落，平原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湾湾，你终于醒过来了？”
苏湾湾转过身，又是一愣：“大叔，你又是谁？”
云禅道人早就等待时机，这些天来，他被平原尘的真情打动，心里暗暗决定要救走他。于是趁着平原雪怔愣间赶紧施了一个障眼法，带走了囚笼之中的平原尘。待阵阵烟雾散去，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