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巨人骨相
唐觉找了一个水杯，向河边走去：“我们……以前很熟吗？”
可能是河流的声音掩盖了唐觉本就底气不足的问话，付书雪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唐觉咂咂嘴，看着河水倒影中自己陌生的面孔，用水杯搅乱了，舀了一杯水。
然而，刚抬头，他便瞥到了河对岸有什么影子一闪便不见了。
他揉揉眼睛，乍一看像个人影，但仔细看去，那影子只是几只徘徊的食腐鸟。
“杯弓蛇影！”唐觉自嘲似的苦笑一声。
那种长相恐怖的鸟给唐觉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转身，端着水杯给付书雪送过去。
“你确定这里安全吗？”他问。
付书雪立即警觉，从地上坐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几只食腐鸟。”唐觉实话实说，示意性地看了眼河对岸，撇撇嘴：“也许是我太紧张了。”
付书雪也看到了那几只食腐鸟，似乎松了口气，被唐觉看在眼里。
“不，不是你紧张。也许是它们在对面发现了尸群，也许它们只是单纯是被你身上的血腥味吸引，等待你奄奄一息的那一刻。”付书雪说着，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快速从鱼鳔包里找出药品：“换句话说，只要你生龙活虎地活着，它们就不能把你怎样。”
“昨晚我们都活着，可它们仍然想攻击我们！”唐觉说道，就那张葫芦脸和小尖爪，没有到梦里折磨他已经是奇迹。
“活着，但不是生龙活虎！”付书雪纠正：“那个时候我们的体温已经很低，它们认为我们已经没有反击能力很正常。”
不可思议！
“有时饿极了，它们甚至袭击熟睡的人类，用它们那长长的尖喙刀子一般刺进心脏，如果袭击顺利，它们就可以饱餐一顿。”付书雪补充，她的视线落到水杯上，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
什么时候连鸟都这么恐怖了？唐觉心想，被付书雪的表情吸引了去，很自然地跟着她的视线落到水杯里！
嘿！那是什么？
唐觉慌忙转移视线，嘴里结结巴巴地回应着付书雪的话题：“那、那它们可真是幸运。”
“这个世界上没有幸运，都是因果，”付书雪说，抬起眼认真对他说：“因为你做了什么，所以你会得到什么。我相信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
说心里话，唐觉并不赞同这句话，世界上还是存在幸运的，比如昨晚，如果没有那些食腐鸟，他和付书雪两人还会被困在地上爬不起来，最后只能饿死，困死，冻死。
“那……如果食腐鸟们偷袭行动失败了呢？”他问。
“人类饱餐一顿，不得不说，食腐鸟的味道还挺不错。”
说着，付书雪从水杯里掏出一条只有半个牙签大小的小鱼仔儿，起身放回到河里，重新舀了杯干净无污染的水。
唐觉窘地不敢看她，刚才舀水的时候心思完全放在别的地方上，这舀出来的水里到底还有什么，他压根没有注意！
他没注意也就算了，关键是人家付书雪还没有责备他，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这更让唐觉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一般的女孩，早就歇斯底里地大叫开来，恨不得把刚才喝进去的那口也加倍地呕吐出来。
不必说女孩，就连他这样一个大酗子都被水底的一条肥虫恶心地吐了一地，如此看来，付书雪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
他重新找到自己没吃完的压缩饼干，用力咀嚼，嘀咕着：“不是叫食腐鸟嘛，说好的食腐呢？”
“很多时候，按常理出牌就是死路一条。”付书雪回答，忽然不说话了，片刻之后有些狐疑地转向唐觉这边：“这些道理其实你都很明白的，你只是想多说两句话而已，对吧？”
唐觉点点头，暗自惊讶表面温顺的付书雪在谈及这些生死之道时竟如同女强人般果断利落，她回到唐觉身边，快速拆开包裹在唐觉头上的绷带。
唐觉注意到她的表情又有了一点微笑的变化。
“怎么了？”
“没事，只是……”付书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额头，唐觉有点慌了，伤口发炎了？化脓了？要不更糟糕？
“只是怎么了？”他着急地问。
“清除血迹后才发现这伤口有多骇人。”
“啊？”听到骇人这个字眼后唐觉可没定性能继续坐着啃饼干了，他想去河边看看。
“不，不要去看，坐下，我能帮你搞定。”付书雪说着，强行把唐觉按坐在地上，拆开消炎药的胶囊撒了上去，而后再熟练地裹好新绷带。
而后捡了些比较严重的鞭痕也做了相似的处理。
“我们得让这些伤尽快好起来。”她说。
唐觉忽然想到了角斗诚奴隶贩卖时胡子都提过的一句话，现在正好可以向付书雪请教请教：“鬼畜伤口愈合的速度一般都比较快。”
“是，但速度只是相对于人类和低等兽族而言，我们十天勉强能愈合的伤口，因为你们鬼畜特殊的身体体质，五天时间已经绰绰有余，”付书雪说道，站在唐觉面前，扶正他的脸，面朝着河对岸正在向他们虎视眈眈的食腐鸟们：“但你能快得过它们吗？”
唐觉赶紧回过头来，不去看那些怪兽。
真是恐怖，在21世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怪鸟，然而，不代表它们没有存在。
“你在害怕什么？”唐觉问付书雪，她正在收拾所剩无几的药品。
“什么？”
“我注意到，我提及安全这个问题时你很敏感。”
“敏感一些总好过迟钝一些。”
这倒是实话，但不是唐觉想听到的回答，所以他干脆给付书雪点提示，好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回答问题。
“在角斗场……你追的那个人是谁？”
付书雪直起腰，拿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你看到了？”
“只看到了背影，他好像在监视着我们。”
“我没有抓住他。”
直觉告诉唐觉，这个问题付书雪对他有所保留。
果然，她沉思片刻，便改变了说法：“是浩子。”
“耗子？”
“沈飞舟让他来的。”付书雪解释：“我跟踪到了他，发现沈飞舟他们也在，他们提到了你的事情，沈飞舟发狠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他说了什么？”唐觉装出一副和沈飞舟很熟的模样，问。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现在就应该去帮帮我们的小鬼畜，让他笑着下地狱吧，千万别再爬回来了！”付书雪装得有模有样，但唐觉能想象到，那个所谓沈飞舟说这话时表情一定更毒辣。
“我和他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和沈飞舟最清楚。”
“可是……”
“阳焱，我知道我不该插手管你和沈飞舟之间的矛盾，但你和沈飞舟代表着我们屋檐下必须共存的两个集体——鬼畜和人类。矛盾开始于小人，结束于君子。我希望最开始放下过节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
“我代表沈飞舟向你道歉。”付书雪说着，向唐觉递来水杯，神情严肃，满负期待：“以水代酒。”
唐觉心里还迷糊地很，这沈飞舟到底对阳焱做了什么事情？搞不好是弑父杀兄这种血海深仇，而且，总是让付书雪端着那杯水也不是问题。
付书雪似乎也意识到了唐觉的难处，她放下水杯，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唐觉：“知道吗？这条河底有时可以捡到非常漂亮的蓝色小石子，我突然想送你一颗。”
唐觉不得不承认，付书雪有着世界上最暖人的笑容，总是像春风一般沁人心扉，让人全身都放松下来。
这样的女孩会对什么样的男孩感兴趣呢？唐觉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付书雪眼神开始闪烁，他才意识到自己无礼的行为：“嗯？”
“我在拿食物的时候看到了。”付书雪认真地说。
“所以？”
“我希望你能喜欢。”
“男人一般都不会对石头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唐觉微微蹙眉：“不管它是蓝色的还是粉色的。”
电脑销售员间流行这样一个笑话——
“先生，请问您想要一台什么样的电脑？”
“AMD7750+的黑盒CPU，P6T7WS华硕主板，蓝宝石显卡，PXLA8591SR网卡，TW3X4G200OC9D内存。”
“女士，请问您想要一台什么样的电脑？”
“粉红色的，粉红色的，我要粉红色的！”
这就是先生和女士的区别。
想到这里，唐觉赶紧补充：“一般我们只对恐龙蛋、化石、陨石、或者有能量的魔法石什么的，这些比较有实用价值的石头感兴趣。”
“我相信它是有魔法的。”付书雪笑笑，便起身向河边走去，轻解衣衫。
唐觉慌忙低下头去，眼角瞥去，付书雪的外套刚好掉落在地，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
唐觉口齿结巴地说不出话来，他赶忙闭紧了眼睛，心脏狂乱地跳动，直到听到“扑通”一声声响后才再次睁开。
付书雪在水面探出头来，伸出手臂把湿发捋至脑后：“如果你收了我的礼物，就必须得答应考虑一下我说过的话。”
唐觉顿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矛盾开始于小人，结束于君子，希望你能做那个君子。
“这个……”唐觉有些为难：“听着，我并不是不想原谅某人，我也明白你说的道理，只是……我只是对自己的身份和境况仍然感到困惑，甚至一片空白，在事情弄明白之前，我不能贸然答应你什么……即使你送我一整筐蓝色小石头也不行……”
付书雪没有听唐觉解释，她猛吸口气，重新钻入水下。
唐觉懊恼极了，不过付书雪离开他也能放心大胆地去做一件事。
他活动活动筋骨，穿过秸秆丛走了大概二三十步的距离，选了一块不错的风水宝地，前后左右确认没人，而后开始解裤带。
“啊，嘘嘘之后，果然人更清爽了！”唐觉感叹，得意洋洋地风高三尺，尿高一丈，欲穷千里目，更上一丈尿。
这当他洋洋洒洒的时候，突然，一个掩映在草丛里的白色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唐觉收拾好衣服走了过去，捡起这块石头仔细观察，它很是奇特，通体光滑坚韧，乳白色，几乎没有一丝污浊，石头的线条也很光滑，有的地方相当圆润。
然而，渐渐地，唐觉意识到了什么，他拨开秸秆，向更深处走去。
更多更庞大的白色石头出现了！它们形状奇特，有的像人的腿骨，有的像髋骨，有的像肋骨，都要比人骨大上好几十倍，就比如那像是肋骨一样的石头，居然能有唐觉胸脯那么高。
甚至还有一些石头和颈椎如出一辙！
还有……
头骨！！
“卧槽！”
唐觉慌忙后退一步——这下没的说了，头骨最形象了，有着天灵盖，有着蛇能爬进爬出的两只眼骨，鼻骨，以及两排锃亮的牙齿。
摆在面前的居然是一副巨人的骸骨！
在巨人骸骨的旁边，丢弃着硕大的铁盾和阔剑，还有没有随着牛皮盔甲一起腐烂的护鼻。
唐觉试着伸手去拿那把剑，老天，它足有100公斤重，要扛起它绝非易事，更不用说铁盾了。
唐觉试着又往深处走了几步，一辆轿车横摆在那里，显然是出了事故，后轮碾压着几具尸骨，车身的漆皮斑驳，车门大开，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都有一具没有脑袋的、已经腐烂很长时间的尸体，看穿着打扮，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妇，而后座则有一个婴儿座椅，里面的小宝贝已经成了一具黑褐色的骸骨，一支箭深深地插进头骨，它怀里抱着的小熊沾满了黑色的血液，发出阵阵恶臭。
唐觉被这一场景吓得头皮发麻，他狠狠地压制着心中的恐慌，可那东西就像毒瘾，你越是想抗拒它，它就越要强占你的身心。
“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