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若水远嫁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匆匆溜走,转眼半月已过,若水去了定国公府上陪妙笛,中间只回来过两次,一直在凌月耳边絮叨那初生的孩子有多可爱,多软绵,还一直旁敲侧击的从凌月口里套话,想知道司马皓轩最后是要赐一个什么名字给定国公的长孙。
凌月只当自己没听见,倒不是她不想透露些消息给若水,而是最近司马皓轩一直忙着和北域王子商讨通商的细则和条约,每日来永和宫时已然累的不想说话,她怎么可能再因这旁的事去烦他,只说着等着妙笛的孩子满月之时肯定会有定论。
匆匆忙忙半月又过,妙笛的孩子在定国公内举办满月酒,凌月因着是定国公府出去的小姐,所以打着省亲的名号去看妙笛。
屋外爆竹声声震响,伴随着礼乐的声音,司马皓轩派来宣读赐名的公公的声音显得尤为喜庆。
妙笛面带喜色瞧着紧闭的窗棂,额角有细密的汗雾,她甚是仔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声音小下去才乐呵呵的转过来看向凌月,道:“陛下赐的名真好,单字一个‘昀’,简单寓意又好。”
“是不错。”凌月歪在另一边的椅子里,手里一把蒲扇晃拔的,转头看一眼妙笛,笑:“这转眼间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这日子可是真快,半点都不饶人。哎,对了,如烟今天来了么?”
妙笛面上一僵,摇头:“昨天托人带了些东西来,说是今天就不过来了。”说完眼神一直落在凌月脸上,注意着她的表情。
“怕是不想见我吧。”凌月低头苦笑,半晌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得,你这刚生完孩子,还是要生将歇着,我也早些回宫里去了,现在有这么个身份绑着我,我当是什么都不能自在。”
妙笛忍不住笑,“知足吧你,你这身份可是多少大家闺秀做梦都想要的,别不知好歹。”
凌月回头贼贼一笑,“若水呢,这妮子怎么一会不见就跑没影了?”
“姑娘大了心思多。”妙笛懒懒接一句,看着凌月的目光里颇有深意:“她最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隔三差五总往外跑,等过些日子她回去,你好好跟她说说,让她收收心。”
凌月一拂袖子:“等过些日子再说吧,没准过段日子就把她给嫁出去了。”
妙笛抿嘴一笑,不置可否,只朝凌月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好。
这才方回到宫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就见李篆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凌月很是疑惑,平常这个时辰,李篆不是应该在养心殿伺候司马皓轩批折子么,今天怎么会来她这?难道是有什么事?
还不等她发问,李篆倒是先开口了:“皇后娘娘,现在若水姑娘可是在宫中?”
眉头募地一紧,凌月茫然摇头:“若水在定国公府,李公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李篆大喘一口气,凌月这才注意到他额上浮着一层汗雾,心底一沉就听到后面这几乎让她倒抽一口凉气的话:“今早北域藩国的王子觐见,说他马上就要离京,求陛下给他赐婚。其实说是赐婚也不过是和亲,这本不是什么寻常事,历朝历代都有,但是这北域藩国的王子这次是直接点了人名,就是若水姑娘。”
赐婚。和亲。点名若水。
这几个词在凌月心中震如终鸣,她愣了一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声音颤抖的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北域藩国的王子怎么可能会认识若水?”
一瞬间如同遭受雷击,凌月从未有过如此慌张害怕的时候,她望着李篆,迅速忆起她带着若水唯一一次和北域藩国的王子的见面,那时身处宴会之上,旁侧还有其他人在,她根本没有发现那王子有什么异样,怎么今日突然就出了如此变故,完完全全打的她措手不及。
“娘娘赎罪,奴才不知。”李篆缓了一口气:“按说这事也实在蹊跷,想说这若水姑娘每日都跟在娘娘身侧,根本没有时间去见过那位霍达王子。”说着他很是疑惑的摇了摇头,话头已经转到了别处,“娘娘不知,这和亲原是每朝每代都有,和亲者有的是公主有的是郡主,但是实质上王公贵族并不会将自家的女儿送去和亲,都是寻了宫中的相貌美颜的婢女送去的。当然这历史上也有意外,不过少之又少。”
李篆所说这些凌月是知道的,历史上更有着名的昭君出塞,可是知道归知道,可是真当这样的事情落在了自己身上,可又是另一番光景。人心大抵都是如此,但凡事情没有落到自己身上,都可以处之泰然,而真当跟自己扯上关系,那便是着急上火,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的。
心乱如麻,不管如何,总是应该先找来若水问问清楚的好,以看她的意愿再做定夺。遂凌月立刻着人去定国公府把若水接回来。
趁着这个等待的时间,李篆还在一旁絮絮的说着,内容无非是历朝之内被送去和亲的宗室女下场如何如何悲惨,如何如何令人唏嘘。凌月此时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些,遂让清荷给李篆赐了坐,拿了点心给他,好堵上他的嘴。
不过一个时辰,若水就回来了,一进门看见凌月冷极的神色先是一愣,随即小心翼翼的问一句:“凌月姐,你这是怎么了?”
“北藩霍达王子跟陛下求亲,点名是你。若水,我问你,除了上次宫宴,你可还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凌月从未在若水面前表现出过如此严肃的时候,声音冷的不包含任何情绪,一双眼睛更是盯紧了若水,目光犀利的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了。
若水身子猛然一震,低下头,双手不安的绞着腰封上的流苏,半晌她抬头看向凌月,眸光里却是决绝:“凌月姐,我愿意去和亲。”
答非所问,却是让凌月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你果然在私下里和他有过交集。”声音忍不住的颤抖,嘴唇阖动几下却只能垂目闭眼,努力平复了呼吸再抬头看住若水,开口却是如同厉喝,“若水,你糊涂啊!”
若水面色平淡的看着凌月,嘴角微弯笑容恬淡:“凌月姐,事已如此,我也就告诉你实情好了,我与霍达王子交好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去跟陛下求亲,可是如果我说不愿意,那么陛下定会许了其他女子给他,但我又不想他娶其他女子,所以我愿意。”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凌月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满脸怒气,目光中却全是悲痛,“你可知道那北藩环境有多恶劣,你嫁去那里,就是远离了我,纵是我有千万般能耐,今后我都护你不得......”终是再也说不下去,凌月艰难的别开头,不去看她。
若水看着凌月这样的表情,心头也是一揪,低下头沉了片刻,才又开口,语气中似是带了些哽咽:“凌月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年,一直都是你护着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但是你曾经也说过,我迟早会长大的,会嫁人生子,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姐姐。今天我做这个决定,并非是一时兴起,我是极认真的。”
好一个极认真的。凌月抬目看住若水,几乎被她气笑了,才要开口反驳她却是又听到下面的话。
“凌月姐,你先别着急说我,先让我把话说完。你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我想当时应该也有不少人劝阻过你,可是你都没有听进去。你有自己的坚持,我也有。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没有你那么强大,但是我依然想要追求我想要的。霍达人很好,对我也好,我不在乎最后是嫁去哪里,只要在他身边哪里都是家。”
凌月已经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了,她望着面前的若水,看着她那倔强坚决的模样,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若水那样的神情,真是像极了早些年前的自己。凌月低头闭眼,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紧攥成拳,骨节都有些泛白。
过了半晌,她才又抬起头,面色惨白的看向李篆,声音低哑道:“有劳李公公去回禀陛下,说若水愿意出嫁。”说完,她就起身,直朝内殿里去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若水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凌月的背影,微微牵了牵嘴角。
最后若水是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北藩,临行那日下了淋淋漓漓的小雨,凌月帮她穿好喜服,等着喜车来接的空当,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却是若水先开了口,声音低微,却是足够凌月听得清楚。
她说:“凌月姐,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既然今日我就要走了,那有些话也还是说开的好。”
凌月抬眸看她。
“其实方楚是永远回不来了,对么?”
凌月整个愣住了,望着若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水却是笑了,那明艳的容颜下隐藏着斑驳的哀伤,她低叹一口气,说下去,“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刻意瞒着,只是这纸里包不尊,总不能隐瞒一辈子。凌月姐,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情非得已。现在我就要出嫁,此生是否还能重遇已是两说,我不想留有遗憾,只求凌月姐日后能够好好的。我便心生满足。”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凌月唯有点头,然后站在永和宫门口,目送载着若水的马车离去。
这一别,也许就是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