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青青子衿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行么?

寥寥三个字却是实实在在表露了司马皓轩的真实心思。黎太后顿时感觉一股怒火从胸腔直涌而上,冲进脑子,瞬间攥着丝绢的手拍在了旁边的矮几上,一声闷响,是她腕上戴着的赤金镯子磕在了桌面上。

“皇帝,你不要忘了,她是前朝宇文弘的女儿!”黎太后厉喝出声,瞪着司马皓轩的深深喘息。时隔不过几个月,她竟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想他之前虽不会对自己和盘托出所有,但是对于自己的意见还都是言听计从的,怎么现在竟敢如此直白的拒绝自己,并且如此不顾情面。

“母后是想拿这个作为要挟么?”司马皓轩完全不为黎太后的愤怒所动,早前就已料到她定然会以凌月的身份相要挟,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不过好在他亦是有所准备,倒不至于就此被将一军。面色稍微有所缓和,却是依然直视黎太后:“有件事儿子忘了知会母后,儿子已让定国公蒋擎宇认了凌月为义女,并且定于三月初一迎凌月进宫。母后您是知道儿子的,儿子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任谁都阻拦不得。”

这话说的无比狠硬,黎太后身子随之一震,惊讶的瞪着司马皓轩,难以置信的开口:“你、你是想立凌月为皇后?”心头犹如擂鼓,黎太后心中一阵恐慌,她原以为司马皓轩要娶凌月只是册她为妃,却是如何也猜不到他竟是要立她为皇后。

皇后······后宫正主,执掌凤印,母仪天下,如此重要的位置怎么可能让她凌月坐拥,倘若她要是个普通官家女子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她却是前朝罪臣宇文弘的女儿,更何况她黎太后方才从萧庸口中得知了凌月的另一重身份,前朝东煞夜鬼。且先不管这身份是真是假,倘若有朝一日暴露于外,单单以这二者其中之一都会搅起轩然大波,更何况万一这二者皆为真实,又让她黎太后如何能容!

不,绝对不可以。无论如何黎太后她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留着凌月在此就等于留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桶,危险近在身边,这叫人如何安稳!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当司马皓轩面不改色的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正是。”的时候,黎太后顿时感觉一阵气血翻涌,直上喉头,让她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司马皓轩正要扶她,去不想被她一把挡开。黎太后努力平复呼吸瞪住司马皓轩怒喝道:“休想!哀家绝对不会允许的!谅她凌月身份,哀家留她一命已属开恩,皇帝莫不要异想天开,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此时她已是气急,某些话不经思考就直接说出,当她看到司马皓轩瞬间即变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却已是来不及改口,只怒目瞪着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原来母后曾动过杀心。”并非疑问而是陈述,司马皓轩眯眼看着黎太后,嘴角微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此时黎太后面上一片焚心刻骨的恨意,让他根本找不到为她开脱的理由,半晌只能凉凉苦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司马皓轩的痛苦神色,黎太后心头一痛,长长叹出一口气,缓声细语劝道:“哀家知道皇帝喜欢那女子。即是喜欢收进宫来也未有不可,只是顾及她的身份,倘若曝光必然引起朝堂大乱,到时影响到了皇帝,真真是得不偿失。萧庸乃是旧臣,于情于理拉拢他也是自然,并非哀家一定要劝你封萧漪梦为后,只是萧芸琴已逝,总得做些样子给萧庸看,不然朝堂难稳啊。”

好一个朝堂难稳。司马皓轩心中冷笑,目光冷冽如冰,看着黎太后淡淡开口:“母后说的都在理。可儿子还有一言,凌月是宇文弘的女儿不错,可这身份未必会引得朝堂不稳。若是此时儿子大方将凌月身份昭告天下,并且依旧立她为后,儿子以为,天下悠悠众口,也未必都称儿子昏庸。”忽而一笑,说下去,“自古朝代更迭,本朝纳前朝公主为妃者多有其人,倒也没见得以此引得天下大乱。儿子也是体谅母后苦心的,儿子初登帝位,自是以维稳为先,倘若朝堂安稳要靠赢取朝中大臣女儿来拉拢这裙带关系,依儿子来看,这皇帝做得也着实没有意思。”一顿,往前探了探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是一笑,“母后说,是也不是?”

这完完全全就是威胁。黎太后顿时怔住了,浑身因为愤怒抑制不住的颤抖,瞪着司马皓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竟然用皇位来威胁她,那话里字字句句表明的只有一个意思:倘若她要对凌月不利,他便不做这个皇帝。

反了,当真是反了,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怎么敢如此忤逆她!

还不等黎太后缓和过来再度开口,司马皓轩已是低叹了一口气,缓声中却是多了些哀求的意味:“母后,儿子长这么大,从未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儿子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想要护着她。唯求母后成全,至于萧庸那边,加官进爵什么都好,唯有一样,要我娶萧漪梦,没有任何可能。”再叹一口气,他已站起身来,走到黎太后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去,“但求母后成全。”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晌都没有落下。黎太后只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一双手肆意拉扯。她望着司马皓轩,脸上一片哀痛。心底一声自嘲。

谁人说,自古君王多薄幸,为何她生的儿子就是个例外呢?

黎太后低头低笑一声,已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想她十五岁嫁给司马盛元,也以为此生为他所倾,却不想在司马盛元的眼里,地位名利要比她重要的多。所以才有了陆婉仪进府为正妻,而她生下司马皓轩却只能做妾。

也曾听司马盛元信誓旦旦向她保证,此时她才是他心中所爱,只是不能给予名分;也曾听他规劝,名分无非虚物,只要他对她真情还在,她就无需再去理会他身边其他女子。

她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正确的,却不想最后却是她的亲生儿子,给了她无声的一记耳光将她生生打醒。原来她竟是错了么?

不知为何,她心底突然对凌月生出几分羡慕,更多了几分嫉妒,想是她凌月得到的,是她此生一直所求却从未得到的。

罢了,罢了。不管怎样,司马皓轩也终究是她的儿子,做母亲的都看不得孩子伤心,她又何必去逼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看他痛苦?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大不了日后麻烦将至,她再帮他化解就是。

心思一绝,黎太后却是坦然了,低低抬手对司马皓轩说:“起来吧。哀家不为难你就是,但是你也切记着,不要因凌月的身份惹出事端。哀家话就至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一拂袖子,俨然一副送客架势。

司马皓轩意会,扣下一头,起身拜别。他不曾看到,当他迈出殿门的一瞬间,黎太后眼中凝结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

又处理了些旁的事情,司马皓轩回到养心殿时天色已经很晚。月光洒在殿前的空地上,一片清冷的银白。抬头看一眼挂在空中的一轮圆月,脑中自然而然就映出了凌月的模样,同样的清冷淡然,却是在无意之间拨动他的心弦。

迈上养心殿门口的台阶,心想都已经这么晚了,凌月应该早就回去了。莫名就有些失落,跟在他身后的李篆立刻上前开殿门,让开一边让司马先进去。

“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才迈进门,司马皓轩头都没转对李篆吩咐道。李篆不明所以,应了一声,诺诺退出大殿。

空阔的大殿里亮着灯,昏黄一片,一室冷清。司马皓轩望了一眼里厅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一阵心浮气躁。想说不如先去另一侧的屋里躺一阵再过来批折子。

刚一迈进里屋脚步就是一滞,司马皓轩眨了眨眼,看清半靠在榻上睡着的人,嘴角笑意流露。

原来她没走。

上前几步走到榻边坐下,伸手扯过一旁的薄被给凌月盖上,就见她受了惊动缓缓睁开了眼,似有些不适应光亮的半眯着,面上带着些被人叫醒的不情愿,微微噘着嘴,伸手揉了揉鼻子,眼神懒懒的望着他。

司马皓轩何曾见过凌月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忍不住轻声一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温柔问道:“怎么睡这了?”

凌月仿佛还没从梦境中回神,一把抓住他造次的手,放唇边张嘴就咬。

司马皓轩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只感觉指尖一阵刺痛,让他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凌月看他神色低声发笑,放开他手朝他怀里一扔,一脸恼怒嗔怪说:“你知道让我等了多久么?整整一个下午啊!”

这样子真的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司马皓轩脸上虽未表露,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忍不住就想逗她一下,起身作势要走:“那好,既然我来的晚了,不如现在就去批折子。要知道我可是整个下午都没有得空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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