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战溪和秦千灵逃到闹市里,漫天绚烂的烟花似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

战溪抹了一把眼泪,“你刚才撒的是胡椒?”

秦千灵道:“身上的毒药快用完了,为防万一,今天出门前带了一小包胡椒。人心险恶,果然还是派上用场了。”

不知为何,战溪一听秦千灵说“人心险恶”,便觉浑身不自在。然而他却不敢表达心中的想法,只能开口道:“刚才那个人显然知道你会用毒,否则他不可能在你看似在施毒时贸然出手。你仔细想想,下山之后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秦千灵却满不在乎地道:“只要有我的地方,便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得罪的人,另一种是得罪我的人。所以,我根本无需浪费精力弄清楚他是谁。”

战溪觉得秦千灵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抱拳道:“姑娘心胸豁达,我便不再多说。若没事,我便告辞了。”

秦千灵突然展开笑容道:“我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你既然救了我,我当然不能什么也不做。”说罢,一把拉起战溪的手,朝南方走去。

被秦千灵拉手的感觉无比奇怪,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愫,没有朋友之间的亲近感,亦没有与虎同行的恐惧。战溪仔细体会了一会儿,觉得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你害怕它消失,但更害怕它不消失。

秦千灵牵着战溪在一栋三层高的楼房前停了下来,她笑着对他道:“今晚你随意,我请客。”

战溪带着满腹的疑问抬起了头,只见巨大的牌匾上,清晰地刻有几个行楷大字——花满楼。

“客官来啊——”

“进来坐坐嘛,客官——”

“来嘛——”

战溪转身就要跑,却被秦千灵一脚绊倒在地,“男人最喜欢寻花问柳,即便有了家室也照样风流。所以,我劝你还是少做清高,多省几分力气,免得待会儿不够用。”

战溪痛得龇着牙道:“男人并非都如此,例如我。”

秦千灵冷笑一声,对着门口两个浓妆艳抹的两位女子道:“把他扶进去。”说罢,手中多出了一张银票。

两位女子对看了一会儿,便笑着上前,扶着战溪进了楼,说是“扶”,其实手箍得比任何时候都紧。

秦千灵抬腿就要跟着进,老鸨这时却从一旁笑着出来挡住了去路,“哎哟,真是对不住啊,我们这儿只招待男人!姑娘若是需要,可以沿着这条路直走,那儿有一栋门前摆有十几盆牡丹的楼,那便是姑娘要找的地方啦!”

秦千灵又拿出了两张银票,“我并无特殊爱好,只想给刚才那位公子挑几个好的姑娘,挑好了,你便是想让我留下,我也不多留一刻。”

“这……”老鸨脸上虽有为难之色,但态度显然有了松动。

秦千灵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不进也罢,我想他自己能应付过来。”

“哎,姑娘!”老鸨立马跨出门槛,边将她拉往楼里,边笑道,“这男人挑女人的眼光哪比得上女人挑女人的眼光啊?你说是不是?姑娘尽管挑,咱们这儿要貌的有貌,要才的有才,要才貌双全的也多得是!我呀,不怕姑娘找不到满意的,就怕咱们的姑娘都太好,你不知道要选谁才好呢!”说完,以帕掩嘴轻轻笑了起来。

老鸨领着秦千灵来到了一扇门前,轻轻推门而入。屋中的景色,却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只见方才那两位女子像教书先生一般,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一位女子正好道:“进了房间呢,男人就要说更多的甜言蜜语,女人最喜欢听这些!”

战溪正坐在凳子上,认真地发问道:“然后呢?”

另一女子紧接着道:“然后,男人要一把将女人推到床上,这时你会听见女人说‘不要不要’,但你可千万别停下来,因为她真正想说的是‘快来快来’!”

“为何会如此?”

“女人害羞嘛!对了,男人脱女人衣服的时候,一定要骂粗话,像什么‘臭娘们儿’……”话突然顿住了,女子看向门口,害怕地低下头道,“妈妈……”

另外两人这才发现门口两人的存在。

老鸨盯着两位女子,眼神狠毒得似要剜出人肉一般,“不好好伺候这位公子,在这儿说什么故事?”

战溪忙站起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让她们如此。”

秦千灵却不言此事,只进了屋坐下,对老鸨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叫来。”

老鸨已经见识过秦千灵的大方,忙说了几个名字,让那两位女子去把人叫来。人来后,秦千灵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摇了摇头,“不够好。”

老鸨又叫了另外几个所谓“更好的”姑娘过来,可秦千灵还是不满意。如此,连续换了七八个女子,都得不到秦千灵一个首肯。

老鸨暗暗捏了一把汗,“姑娘,她们已经是我们楼里数一数二的姑娘了,若还要再好,便非得是我们的花魁柳如梦了。”

“那就把她也叫来。”

老鸨面有难色。

秦千灵道:“钱不是问题。”

老鸨忙道:“姑娘出手阔绰,我是知道的。我担心的是这位公子不会喜欢柳如梦。”

秦千灵和战溪同时问道:“为何?”

老鸨道:“柳如梦是我们楼里唯一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我怕不合公子的胃口啊!”

秦千灵道:“方才你也看见了,我的这位朋友清心寡欲,对男女之欢并无多大兴趣,也许只有这样的姑娘,他才看得上眼。”

一直未说话的战溪此刻道:“我早就听过柳姑娘的佳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见?”

秦千灵斜眼看他,其中的讽刺毫不掩饰。

战溪却对她坦然一笑。

过了一会儿,老鸨脸色不佳地走了进来,看见两人便挤出笑道:“可真是对不住啊,两位客官!我们如梦说若不是什么有才之士,便不见!你们看……”

秦千灵不屑道:“不过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花魁,连二十几年前那位名动姬水的花魁都不及半分,可架子倒是不小。”

老鸨一听,面露不满又有几分骄傲道:“玉琴能歌善舞,确实不错。可再怎么说我们如梦也曾经是她的贴身丫鬟,说她的才艺十成十教给了如梦也毫不为过。再来,玉琴虽然有才,但容貌只是稍有清丽,与我们如梦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月亮一个痰盂!”

秦千灵怒气顿生,只见她一手掀了桌子,一脚踢了凳子,道:“这么大一个花满楼,却连一个像样的妓女都没有!不如我趁早毁了这里,免得更多的人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说罢,撕烂了床帏,用香炉、枕头砸烂了窗户,踢翻了木门之后,又气势汹汹地踢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来人啊!来人啊!”老鸨惊慌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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