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位于卫山上的天星,被层层树林包围其中。为防走火,每个时辰都有弟子巡山。如此明亮的夜晚,一个黑影却如一瞬千里的疾风,在夜林里飞驰。此人如履平地般穿过重重密林,发出的声响竟只让人误以为是树梢上有微风轻拂。在错综复杂的线路与弟子的巡视中,他最终如羽毛一般落到了一个天星住宅的屋顶上。
从屋顶往下望去,寂静的道路上不见人影。有鸟叫声时不时从林中传来,使得原就安静的天星像一座空城。他半伏在屋上,深邃沉静的双眸在夜中如鹰隼般,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光芒。过了半晌,屋前空寂的道路上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三个穿着白衣,提着灯笼的天星弟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呵——”一个弟子打了个呵欠,“大师兄,再巡一圈我们便回去休息吧。今晚天如此亮,我料那贼人定不敢选今日上山的。”
“这个可说不准,若那贼人想的与你一样,那他说不定此刻已经在上山的途中了。”
那弟子吓得一缩,眼光四下小心翼翼地搜寻着,“林、林中不是已经加了一倍的人手了吗?前几日那贼人被我们发现逃走时,我看他的功夫也并不怎么样,要想躲过林中的师兄弟们,怕是……没这么容易吧?”
“还是小心为好!”
一旁一个一直未说话的弟子突然捂住了肚子,哎哟叫了起来。
“江师弟!你怎么了?”另两人急着问道。
“兴许是今晚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肚子疼得厉害!”那弟子脸疼得皱成了一团,“我看我得上一趟茅厕,二位师兄先走,我解决了这肚里的东西再追上你们!”
“夜里不安全,还是我们陪你去吧!”
“别别别,你们要是在茅厕旁,我铁定不好意思!再说那贼人的功夫可能还不如我呢,你们只管放心!”
“如此,我便和林师弟慢些走,你尽快跟上来。”年龄稍长的男子叮嘱了句,便和另一弟子先行了。
那弟子忙挥了挥手,转身拐进了另一条道。
时机正好,他方要飞身而下,却见那弟子一撇方才的难受,直起身飞快推门进了一个屋子。
江永进了屋后,忙点了支蜡烛,开始翻找起来。
书柜、床上、床下、叠放的衣服里……
江永一边翻着,一边注意屋外的动静,额头已经急得沁出了汗。
怎么会没有?他趴到墙上,敲了敲,皆是实心。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因着夜里的寂静,这脚步声显得十分的响亮。他立马吹了蜡烛,推门而出。
走了几步,便遇见了来人。
“江永师兄?”
“莫师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江永惊诧道。
“师兄你忘了,今日我忘了给师兄弟们做饭,被师父罚将以后三天的柴都劈了,这不才刚劈完嘛?对了,你又为何不睡?”
“哦,我今日当值,吃坏了肚子正从茅厕出来!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明早还得早起给我们做饭呢!”
待两人离开后,屋上的人轻身起飞,离开了天星。
莫元乐回到屋中,待点了蜡烛之后才发现房中显然有人动过的痕迹。面对此等情景,他却是不慌不忙,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本蓝皮的书卷,嘴角浮现一丝得意,“江永啊江永,说你蠢还真是没冤枉你。这几日常有贼人造访天星,难道我还会蠢得如你一般,将它放在房中吗?”
话说秦织卉一行人雾散之后继续赶路,日落时,众人寻思着找块地方过夜。可秦织卉却知道,若是她这时闭上了眼睛,恐怕没有解药她便再也醒不来了。
“看云的走势,今晚定是月色明亮。”秦织卉面向众人,道,“若大家想快些离开岭祁山,我们可以连夜赶路,明早破晓时便可到达出口!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欧阳肖疑惑道:“可是明日会有危险?”
秦织卉道:“明日天气炎热,且不会有大雾,并无什么危险。”
沈妙儿道:“既无危险,我看我们还是休息一晚再走,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应是非常疲累了。我看姑娘脸色也有些不好,最该休息的当是姑娘才对。”
“是啊,我们可不能让姑娘出了事!今夜姑娘尽管安心睡,我和弟子们绝对护你周全!”曹达声落,众堡弟子连忙跟着点头认同。
秦织卉看着一脸疲惫的众人,轻轻握了握拳,方要开口应了众愿,便听欧阳肖朗声道:“山中天气变化无端,今日大家也看到了,本来晴空万里,下一刻便起了大雾。为防万一,我们连夜赶路,越早出这山便越好。只是不知姑娘可受得住这疲乏?”
欧阳肖望着她,神情坦荡,温柔似水的眸子斜晖下发出淡柔的金黄。
秦织卉不知为何,竟被看得一怔,“无、无碍。”
欧阳肖道:“如此便劳烦姑娘继续带路了。”
秦织卉听罢,立刻转了身,又走了起来。方才她是怎么了?她如何会因他愣了神?
许是他有些地方像慕一吧!秦织卉最终如此想到。
夜晚的岭祁山十分安静,一行人的脚步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楚。皎洁的月光铺撒而下,为这传说中的死亡之地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纱衣。
“姑娘,”不知何时,欧阳肖已经走至秦织卉身旁,轻声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脸上的伤是否带了毒?”
秦织卉眼露诧异,还没开口说话,便听欧阳肖了然道:“果然如此。若姑娘信得过我,不如随我一道回堡中,待解了毒后,我再送姑娘至岭祁山入口处,如何?”
虽然欧阳肖自称天泰堡弟子,但从他的气质与谈吐来看,此人绝非一个弟子如此简单。若是跟着他回去,他定是能寻得好的大夫甚至江湖名医来为她治伤,可若如此,她与世间的交集便会多起来。而当初秦卫衷选择定居无人敢进的岭祁山,为的便是少与世人往来。这亦是她之前头戴斗笠,面罩薄纱的缘故。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能受。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我脸上的伤带有毒?”
“姑娘的伤口本是红色,可当我们从洞中出来后,红色变成了黑色。我心有疑惑,又见姑娘脸色苍白,便由此猜测姑娘是中了毒。”欧阳肖又道,“姑娘是为我们中的毒,便由我们天泰堡来解。若姑娘不放心,可先飞书一封告知令尊,再与我们一道回去。”
“不必了。”秦织卉说完,不再看他,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