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中计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清泉宅里只能听到外面沙沙的风声和轻轻的人语声。
“韵兰,这里只有你与韵绫二人吗?”她像是漫不经心的问着,随意的将目光投向天边。
只见那妖红夕阳的前方,悬着一块青蓝的云朵,那云越聚越多,逐渐成为暗青色。远处黛绿的群山绵延,而仿佛一条长龙的厚云紧紧包围着山,厚云变换无穷,两角巍峨,狰狞出黄龙的气势,金鳞闪闪发光,一会儿又成了刺猬般的尖椎。
素心被韵兰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种着各种花草,院子的左侧还有一个爬满金腰迎春花的走廊,廊里是在夕阳映射下发出更加金光闪耀的花朵,小小的,可爱极了。
韵兰看着这个美丽的院子,眼里露出了一丝怨愤,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她听闻素心问话,便答道,“不是,院子里除了奴与韵绫,还有三名洒扫庭除,洗衣做饭的下人。院外还有郎主安排的人在暗里防止有人到这附近来。不过这里远离洛阳城又偏僻,西邻云山,一般都不会有人来此。”
这里在云山附近,秦子楚竟然将父亲藏在这么荒辟的地方,而且还不知道韵兰说的那些人是不是秦子楚的黒甲军,那些人是否也暗里监视着院子呢……
素心不敢一下子问得太多,只好先问最迫切的事情,“郎君可说过回来的具体时间?”
“这个倒没有,郎主只说将事情处理完了,估摸着也要两天。”韵兰看素心如此着急的问秦子楚的去向,就想起了他离开时看着素心睡颜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愫。
秦子楚告诉她,如果素心问及这宅子里是否只有她与韵绫两人,便像刚刚那样回答。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要那样说,但她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其实这清泉宅是没有任何人看守的。这宅子里四处都是奇花异草,尤其是素心现在所处院子里的花草,皆是他亲自吩咐人栽种的。每个月,他都会来到这个小院子居住一两天。韵兰虽然还未完全摸清秦子楚的性子,但她觉得,这儿对他来说,仿佛就是一方逃离世俗与痛苦,忘却一切的田园隐居之地。
“那你可知我阿爷在哪儿?我现在要见他。”素心的语气有些急切。她暗自思忖,秦子楚回来也是两天后,韵兰与韵绫皆是弱流女子,不会对她构成什么威胁。虽然外面可能有人监视,但只要他没回来,只要阿爷现在身子还行,他们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韵兰闻言,埋下头,好像有些为难,她低低的说,“这……这恐怕不行,奴只能依照郎主的吩咐来办事,那地窖,郎主是不允许其他人入内的。而且郎主走时也未曾说娘子可以先行去地窖,只是说让奴等伺候好娘子,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秦子楚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带她来这儿,就是要让她苦苦受着思念与愧疚的煎熬吗?他是不是又要让自己看着父亲受折磨?
一想到这点,素心的嘴唇霎时没了血色,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会被逼疯的。不行,她一定要趁着他还未回来将父亲救出来。
“你可知道地窖在哪儿?”素心下定决心,便稍稍平静了下来,她想要先摸清这里的环境。
韵兰笑道,“奴知,奴也可以带娘子去地窖,但是娘子是进不去的。那里的大门锁着,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
那里的大门锁着,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
素心听到这句话,瞟了一眼韵兰的神情,觉得她这句话好像暗含什么意思。但是韵兰脸上依旧是一派温雅,看不出什么情绪。
先前对韵兰说,她要去见父亲,可韵兰答道,她只能按照郎主的吩咐来办事,这就说明韵兰手里应该有钥匙,但是秦子楚不会允许她将钥匙给自己。然后她又说,她可以带自己去地窖,就表明她私下愿意帮助自己。
可是她为何要帮助自己呢?为何说话要如此隐晦,难道是怕有隔墙之耳?
素心此时正在迎春廊边,她转身看向院门,而刚刚转身,就发现有一鹅黄的裙角在门外闪过不见了。这时她觉得有些诧异,那是谁?好似那个叫韵绫的婢女就穿着鹅黄的裙子。她走向门口,往外望去,却又没了人影。再看看韵兰,她脸上是了然的神色。
“韵绫为何会来偷听我们说话?”素心将院门关闭,示意韵兰进屋说话。
谁知韵兰比素心还要谨慎,她跟随素心进屋后,将正屋里的门也关闭了,还让素心进里屋。
“娘子不知,我曾经有一次去过地窖,看见令尊在那儿……实在是惨不忍睹,”韵兰有些哽咽,像是回想起素心父亲受折磨的样子也十分不忍。
素心听闻她这句话,仿佛有刀在用力的绞她的心,血一滴一滴流下来化作了泪,她眼里满是悲伤,“是我害了他……这次我就是想把他救出来,你能帮我吗?”
“我就是想要帮娘子,所以才如此隐秘的。我也是有父亲的人,知道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受苦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韵兰轻轻的抱住了伤心的她,看见素心相信了自己,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弧度。她不但要将素心放出去,还要趁此机会,除掉韵绫那颗眼中钉。她继续说着,“其实,这院子没有任何人看守。”
素心闻言,惊异的盯着韵兰,见她说,“不过这里的韵绫却是郎主的耳目,她若是得知我帮助娘子,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告诉郎主真相。到时候,娘子虽然能与令尊安然离开此地,我却……”
秦子楚折磨人的手段素心不是没有见过,若是韵兰她因为帮助自己而受难,自己也不会好过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那你可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办法倒是有,只是怕娘子因为不忍心,不愿意去做。娘子要是愿意,便侧耳过来听一听我的计划。”韵兰眼里放着光,看见素心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圈套。若说韵绫与韵桃是她眼中的刺,那么素心就是她最大的威胁。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娘子还不知秦子楚对她的心意……
素心见她如此神秘,便侧耳过去,耳边传来韵兰曼妙柔和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素心脸色更加苍白,仿佛有些支撑不住,忽然用手扶着木壁。
她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一字一句,“无论如何,为了阿爷,我都愿意去做。”
韵兰闻言,温雅的脸上满是笑意,她春葱十指纤纤,慢慢打开门,又回首对素心道了一句,“那晚上,就静待娘子的好消息了。”
她一步一步,柳腰慢摇,走出了素心的院子。
当韵兰走到花园的假山旁,看见韵绫伫立在那儿,她娇艳的脸庞好似比平日多了一丝慌乱与忧虑,看样子是在等着她。
“那个娘子就是素心?你与她在房里说了些什么?”韵绫还不等韵兰开口,就径自问了起来。
果然是没有脑子的美人,只能看,不能长久。韵兰盯着韵绫,为韵绫暗自叹口气,这样的女子,怎么是她的对手呢?不说自己,就是韵桃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她除掉。还想与自己争,真是可惜了……
韵兰心里千回百转,脸上却是笑吟吟的,“是,那就是素心。我与素娘子说了什么,你管不着吧?”
“难道你就不怕她回来夺走我们所拥有的吗?你也不是不知道,郎主他……他……”韵绫提到这儿,心里难受至极,仿佛有无数尖声叫着的野猫在用锋利的爪子不停的抓她。现在素心来了,她岂不是更不可能成为秦府的主母了。为今之机,只有与韵兰合谋,先把素心赶出去。“我有一计,对我们俩都有利。”
韵兰早就猜到韵绫会愚蠢的找她商量来对付素心,这也是她计谋中的一部分,只见她笑得更加温雅,“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此时发出妖艳光芒的夕阳渐渐西沉,从天边黛绿色的山际映出一抹红色的光,照在韵兰幽幽如白兰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