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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至

翌日,素心肩上的疼痛令她从梦中惊醒。她满头大汗,看着窗外从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芒,又是一个下雪天。

打开窗,刺眼的白色晃来。

下楼后,素心看见食案上已经摆着散发的暖气的米粥,还有她最爱吃的蒸饼,尤其是阿爷做的,最好吃了。

门外是溪水潺潺柔和的水声,柔和围着客栈流动,仿佛在与雪花融合在一起了,而雪花飘下立刻化成了雪水,竹林里的一片绿色,与各处门上,墙壁上奇妙又精致的雕刻,令素心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她快乐的喝着粥。“阿心。”褚叶温暖的声音传来,“起来了,幸好你今日没有晚起,不然又要吃冷的了。”素心望向来人,甜美地笑道,“阿爷,可曾吃了早饭?”

“吃了”,他摸着素心的头,宠溺的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你呀。”

“我……”素心不好意思的偏过头,绽放着的笑容突然僵住,她看见了正从楼上走下来的秦子楚。

一口粥下咽,她猛地呛咳起来。“怎么喝口粥都呛着了。”褚叶连忙轻拍她的背,不能用力,怕让她背上的伤又疼。

素心以为秦子楚要与她一起用餐,便站起来,准备说自己吃饱了,可她还未曾开口,秦子楚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手艺真好,蒸饼做得竟比洛阳最有名的苏记还地道。”

她又蓦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原来秦子楚已经吃过了。

“只是可惜了这手艺,不能广为人知了……”他继续道着,话中藏话。

素心闻言,筷子停住了。此时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内心仿佛有千万根细小的针,在一下又一下无情地扎着。

“我只做给客人与女儿吃,就算不为人知也无妨。”褚叶平常却又饱含温情的话传来。秦子楚盯着素心,仿佛是在暗示她做出抉择。素心埋过头,不去看他。

他见此,伸手将衣袖里的纸团拿出来,对着褚叶道,“掌柜,我这儿有一极其特别的物什,给你看看……”

素心闻言,恐惧地睁大了双眼,她猛地将面前的菜肴掀翻在地,使褚叶看向她。

“怎么了,阿心?”褚叶奇怪地望着她。

“阿爷……我,对了,你不是在做那个木偶吗?怎么不做了?现在赶紧进房去做吧,你不是常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她毫无章法的将自己的父亲拉起来,往里屋推去。

在褚叶进房后,她也随着他一同进去将门关好,“阿爷,你赶快从窗台逃出去!”

素心利落的将窗户打开,外面绿幽幽的竹林依旧寂静,她看向茫然望着她的褚叶,脸色透露着慌张,“我现在没法给你解释那么多了,阿爷你快逃吧,外面的那个客人要杀你!”

“他为何要?”褚叶忽然想起素心第一次见到那客人的表现,便隐隐猜到他们之间关系不平常。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素心一眼,就立刻走向窗边跳了出去。

望着褚叶离去的背影,此时素心眼里含着泪水,正拼命地忍住不让它掉落。

她迅速的望了一眼房间四周,看见了褚叶用作雕刻的小刀,她伸手拿起它藏在袖子里,走了出去。

如今肯定会有人盯住客栈,只要她吸引了那些的注意力,也许会能帮到褚叶逃跑。

走到大堂里,秦子楚正站在门口,像看好戏一般盯着素心,“看来你还是挺识相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了,你赶紧做该做的事。”

“我不要!”她假装歇斯底里的向他喊道,“我不要,你干脆杀了我吧……”

素心走向门口,在靠近秦子楚的时候,她忽然将手里的小刀拿出对着他,然后经由他身边跨出门槛,蓦地向客栈外跑去。

果然在跑出石桥的那一刻,有几名身穿黑衣带着狰狞面具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素心持着小刀,“你们不要过来!”

她继续往外跑,做出慌张逃离的假象,一霎时,围在她身边的人多了起来。

在她嘴角有了一丝微笑时,突然看到了石桥边秦子楚的身影,他踏着雪缓缓走来。

温润的眸子凝视着她,“把戏也玩够了,你收手吧。”

素心闻言,忽然紧张起来,她死死的盯着他,却见他继续说道,“两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天真,以为能逃走?褚叶和你,一个都逃不掉!”

“只要今天一过,你若还未杀了他,那你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都会极其痛苦的受尽折磨,我会把你该受到的苦楚全部让他为你承受,直到他失去心智,然后再把他赶出秦府,在街头像乞丐一样可怜卑微的活着。”秦子楚脸庞的恨意是那么明显,令素心不寒而栗。

秦子楚冷漠的声音传出来,“把褚叶押出来……”

听到这儿,素心脑里变为一片空白,却见两名男子手持大刀,将浑身湿透了的褚叶从竹林里押了出来。

褚叶被人押着,丝毫不惊慌,他凝眸对着素心,沉沉的道,“女儿啊,你还是有事瞒着我。”

“阿爷,我……”素心欲言又止,因自责与羞愧,她不敢看向褚叶。

“秦子楚,我求你,你放过他吧。”素心流着眼泪,她满眼凄凉,“那是我的错,是我,只要你放过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秦子楚仿佛更加轻贱她一般,“你能有什么作用?”他吩咐押着褚叶的人,“将他押进客栈。”

素心失魂落魄的跟着进了客栈,她看见秦子楚从其中一个黑衣人那接过长剑,“今日你不动手,我就动手了。”

他看着素心,仇恨与与另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愫在这两年日夜折磨着他,已经将他原本的模样完全扭曲。

“快动手!”又是一声呵斥。

素心只是害怕地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这样便可以逃避现实。

秦子楚看她这样,突然转身走向被黑衣人束缚着的褚叶,蓦地将泛着银光的长剑划向褚叶的脸庞。

只是一瞬间,褚叶斯文的面容立即出现了一道血肉模糊的疤痕,他痛苦的**着。

素心见此,忽然有些发疯似的大叫起来,她去夺秦子楚手中的剑,瘦弱的身子却被他一下子抱住了,耳边传来他阴冷如毒蛇的话语,“你是不是也想被划几刀?”

“曾经我还没有对你的脸动过念头呢……”他恍惚迷离的笑起来,然后一下子将她推开,“怎么?快动手吧?”那个瓷瓶静静的藏在素心的衣袖里,她将自己的袖子护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你还是不愿意!”他眸子透出狠厉,又往褚叶的脸上划了一剑,那一下,几乎把褚叶的眼睛划到,血不停的从眼角淌着。

褚叶此时虚弱地抬起头,凝视着素心,“阿心,我虽不知你的过去,可却知晓这两年你……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若是你能遇到我的女儿……”他哽咽着,脸上的伤口因疼痛而扭曲,“她若是能在这竹林来,告诉她……父亲从来没抛弃她,一直在找她。”

然后他的双眼泛白,仿佛是濒临死亡的前景,“我……我不怪你。”因过于痛苦而不能继续喘气。“这剑上,可是沾了毒的……”秦子楚阴冷的声音又传来。

“阿爷……”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那痛苦不堪的神情,甚至在现在还在关心着她。

秦子楚忽然举起长剑又准备动手。

“都是我的错!”她大叫着,泪流满面。

受不了这残忍的煎熬,她突然猛地把那个小陶瓶拿出来,打开,把里面粉状物的东西向褚叶脸上撒去。

只是一瞬之间,褚叶便痛苦的掩面倒在地下,并且发出不似人声的惊恐**声。

与此同时,从褚叶的手中掉落一个木偶,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的木偶。

素心捂着脸,泪水不停地从眼眶里奔出来,她看着褚叶,想要伸手去把那药粉擦去,秦子楚又拿着剑拦住了她。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仿佛一滴一滴的水滴在岩石那样漫长。

随着那惨叫声的变小,她的眼中也渐渐干涸,眸子变得无神空洞,那瞬间成为假面具般的脸庞上毫无血色。她看着褚叶异常痛苦的被自己,被疼了两年的女儿慢慢杀死。

素心极慢地走进他,但仿佛每走一步都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而客栈外,无情的大风怒号着,拍打着窗户,天空也更加昏暗。木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就在他的身旁,她蹲下身子,伸手拿起它。

看到木偶的的脸庞,素心捂着嘴,满眼的疼惜与愧疚,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木偶的身上。

那是她的脸,熟悉的眉眼,以及自己最喜欢的木簪正插在木偶的鬓发上,笑容美好,仿佛从未经历过悲伤。

后面刻着“阿心,生辰……”对啊,今年过了就是她十八岁的生辰,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双眼的阵阵刺痛让她突然惊醒,“父亲……”她悲痛欲绝,轻轻地抚摸着褚叶已经完全不堪入目的脸庞。

“如若不是遇到我,你还活得好好的,如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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