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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落在她脸上,让她几乎睁不开眼,更遑论看清楚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是啥模样。

“你谁啊你!”她反射性的举臂遮阳,考虑着该不该一脚踹断这家伙的腿,谁晓得忽然从空屋里冒出来的会不会是什么变态!

醇厚的笑声传来,高大的身影一步步欺近,优雅的弯身与狂皱眉心的她齐视,彷佛自朦胧的记忆跃出一张美丽的脸庞,此刻真实的映上她极度错愕的瞳中。

轻轻挑起的凌扬褐眉,琥珀似的双眸镶在深隽的眼眶中,如璀璨的星辰般遥不可及……

这张脸……怎么可能!

由于震惊过度,陶水沁惶惑的下意识向后退,全然忘却身后是没有水的游泳池,接着腰椎一闪,重心往后坠。

一双硬实的臂膀迅速张成防护网,横腰捞起了瞬间吓僵的软馥身躯,另一手紧扣皓腕,将她连人带魂一并扯进胸膛,姿势不怎么浪漫,她秀挺的鼻子直接撞上他胸膛,挤压成朝天猪鼻,痛得她双眼泛泪。

“喂喂喂,你救人是这样救的吗?”好痛!幸好她的鼻梁骨不是垫的,不然肯定要整组撤换重做。

“这一次,你看清楚是谁救了你。”

这句嘲笑的话语异常刺耳,陶水沁胸口霎时闷闷胀痛,仓皇的伸拳顶开眼前这堵铁壁,一并看清楚对方噙着笑的脸庞。

那晚过分暧昧迷离的氛围再度萦绕,如无形的丝线缠缚,她近乎呆愣地看着从记忆里阴郁地退离又华丽登场的家伙──伊末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他状似漫不经心的口吻,眸光缓慢地流动,最终凝结在她被迷惑困住的眼中。

因为你。好深的意涵,彷佛是个穿梭时空的千年旅人终于寻着能够从此驻留的理由,频频悸颤的心陡然紧缩,她觉得这种踩不到底的旁徨感真是去他的糟糕透顶!

这句话她问错了对象,应该拿来自问才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放手。”陶水沁瞪着他还拦在她腰上的胳臂,觉得自己着实狼狈。“大白天的干嘛吓人?”

“我一直站在这里,是你想得太入神没有发现。”长腿站直,伊末尔如愿退出了她的警戒范围,稍稍卸除了庞大的压迫感。

陶水沁暗暗瞟了一眼干涸的游泳池,这个坑肯定跟她有仇,十年前想淹死她,十年后想摔死她,真怀疑会不会是史蒂芬金笔下那幢妖魅迷离,拥有自我意志的RoseRed移魂来此。

“水沁……”似曾相识的沙哑轻唤响起。

她蓦然回魂,直直退离池边,含糊着声音道:“你……”她有太多的谜团待解,有太多的话想问,却在接触到他那双隐藏着太多秘密的深眸之后,全咽成了一口喘息吞入肚里。

金色的逆光中,她眯紧双眼,仔细端详起连续两次把她困进惊悚片剧情里的可恶家伙。

他就站在几公尺之外,一件海蓝色亚麻针织衫延展成第二层肌肤,覆着宽阔的胸肩,优雅的姿态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疏离感,蕴含着一种静态的美,却像只收起尖爪的美兽──装模作样,哼!

“那、那天……在车上,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伊末尔?”陶水沁忍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故作冷静地问。

“第一眼。”他用深邃的眼神刺穿她发颤的心。“在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把我当猴子耍!”伪装完全被他犀利的目光拆卸,她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满腹的恼火彻底炸开。

“因为我在等待。”

“等什么?”等王子变青蛙还是公主变猪头!

“等你认出我,等你终于看清盘旋在你心中的人是我,等你不再逃避我的追逐,等你弄清楚自己想要的人是我,伊末尔。”

陶水沁咽下极深的悸动,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已经不是幼稚无知的青少年,你不要再玩文字游戏,我没那种闲工夫陪你玩,也不想再让你把我耍得团团转!”

一只豢养在文明都市的兽,也许已披上目眩神迷的漂亮人皮,也许懂得如何巧心谋取,知道该呈现什么样的面貌迷惑众人,但绝不可能忘记嗜血猎杀的本性,一个失神,他很可能已擒住对方的脖子狠狠一咬,丝毫不给人任何喘息的余地。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别假装听不懂。”伊末尔微笑着抬眸,锐眸紧锁,像玫瑰上的鲜绿荆棘,美丽又刺人。

“你莫名其妙,神经病!别以为你有办法从轮椅上站起来就很了不起,我才懒得理你!”

心没来由的一慌,陶水沁干脆甩头走人,大步踩过满地鲜艳斑斓的凤凰花,就像当年他离开的前一夜,她也曾经这样仓皇失措的逃离他荒谬的告白。

白日梦、打瞌睡时、夜晚酣眠的美梦中,那些一而再、再而三旋绕的告白画面,总是不由自主令她心颤,时常偷偷揣测伊末尔长大后模样的窘躁难安,偶尔坠入假想情境的暧昧氛围,伴着她度过了这些年。

脑中时常无意识的掠过关于两人短暂相处时的片段,寥寥可数的谈话内容、四目相接的次数,经常骤然浮现眼前。

但她却是下意识地刻意遗忘两人最后一次的小冲突,也许是浓重的罪恶感作祟,又或者是,她不愿回想起关于伊末尔的黑暗面。

陶水沁从没确实计算过她对他的怀念与惦记有多深、多重,直到这一刻才清楚的惊觉,原来,在她刻意封锁的潜意识里,一直积存着对伊末尔莫名的思念。

一只修长宽大的掌攫住她纤细的皓腕,她来不及脱口惊呼,失序的心跳已先一步透过肌肤的贴触被拦截,她旁徨的回首,已困在他刻意埋伏的圈套里。

“水沁……”叹息般的呢喃伴随着热雾拂上她的耳朵。

她捂住发痒的左耳,觉得他深邃的俊眸如同炽热的火炬,烧痛了她的眼。“伊末尔,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说话,就这样。”他扬眉,状似挑衅,眸内笑意却是极浓。“为什么你一看到我就想逃?”

“因为你对我而言很陌生,很诡异,我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你!”光想起那晚错误劫车的失控,她窘怒懊恼,感觉自己整晚都被他耍着玩,尤其是刚才他主动招认第一眼即认出她时,她真希望立刻有谁能一枪毙了她!

“阔别十年再见面,难道你对我一点疑惑甚至是感觉都没有?”

伊末尔阴郁的目光害她不断涌出浓浓的自责,觉得她的逃避是一种残忍的酷刑。

很古怪,面对这尊高贵凛然的艺术品,总令她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错误的触碰都会酿下千古之恨。

“好,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深吸一口气,把焦虑藏起。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伊末尔意有所指的淡淡睨了一眼散落在池畔的杂志。“这只是一个身分,一个职业,如此而已。”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陆其刚那小子提过?”话刚说出口,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伊末尔眸中飞掠而过的冰冷,近乎充满恨意般沉重且阴沉。

尽管他掩下浓密的眼睫企图遮掩,但已然被她一眼识破,就像那晚在悍马车上,她提及陆其刚时,他情绪异常起伏,现在又是如此。

“告诉我,在你心里,陆其刚代表什么意义?”伊末尔赫然扬睫,眸光熠熠。

这古怪的问题让陶水沁满心不解,迷惘的嗫嚅道:“我……”

意义?不就那样吗,陆其刚跟她几乎象是亲人一般,哪来什么意义,搞得像哲学大哉问似的。

“我对你而言,是否也代表了某种意义?”

“你……我……”

嗳,越扯越远,教她怎么回答?他和陆其刚截然不同,要如何相提并论?

伊末尔脸色略沉,“就只因为我消失了十年,所以我在你心里毫无意义可言?就因为他守在你身边,所以你在乎他?”

“慢着、慢着,你究竟在鬼扯什么?”错愕地瞠目,陶水沁被他彷佛遭遗弃般的阴郁神情吓傻,凌乱的脚步随着他的胸膛一寸寸逼近而不断后退。“你、你想干什么?伊末尔,你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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