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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放纵导致感官知觉混乱,除此解释,他再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混乱。
剪不断理还乱的一连串错综复杂的状况,不过是一个局外局,仅仅需要两人携手合作,相互配合,待他将俄国佬穷追不舍的那批军火成功脱手,甚至不需要一声道别,两人从此再无牵扯。
一切都只是过程,就像套用一个既定不变的公式,答案已昭然若揭,思绪却还困在中间琐碎烦人的计算……
“谢谢你。”楚宁娇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深锁眉宇的铁宇钧霍然愣住,镶嵌在深邃两眶内的闇色眸珠凝视着后知后觉豁然开悟的别扭秀颜。
两双目光隔空对战,柔媚潋艳的那一方有些无措,但拚命假装镇定。
最后一次向人低头道谢是什么时候?印象模糊,她记不得了。
她想了好久,脑神经差点打结,思绪千回百转。
在物质与人质之间,他作出了抉择。
她的过敏不会严重到死人,顶多是痒到让人发癫、发狂,趴在地上打滚外加鬼哭神号,或是痒起来把他当人肉沙包海扁发泄,问题是,谁会舍弃白花花的钞票,选择毫无用处的抗过敏药?
一时无聊想尝试穷苦潦倒的逃亡大冒险?因为他心血来潮想充装一回滥好人?以上皆非。
那么答案是……
“认钱不认人的铁宇钧居然在意起一个人质,身为人质的我不媚俗一点向你道谢,好像很不近人情。”
“我不是在意你。”他矢口否认,稍微转开目光,不着痕迹地将快破闸而出的异样情绪压制下来。“那只是一时失手,把它塞进放皮夹的口袋。”
微冒徐斑疹的细致秀容漾开甜度破表的笑靥,像点缀得漂亮的粉色蛋糕诱惑着味蕾。他徐缓的绷起脸部线条,眯着眼,直接将这绝美的粲笑归类为严刑逼供的协助工具。
“你究竟想说什么?”妈的,他的心绪为何无端烦乱?
纤巧的皓白十指交叠,拱枕着她娇懒的脸蛋,目光直捣他幽黑的瞳心,逼他正视两人之间就快擦枪走火的情愫。
“或许真的是一时失手,或者是知觉的混淆误判,可是,你可以把药扔掉啊。”终于弄明白,当时在骑楼下小面摊时,她殷切期盼他能掏出几张钞票也好的时候,他古怪诡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原来喔……
数学领域里,一加一绝对等于二;但爱情谜题中,一加一不过是基本公式,后头衍生的模糊混乱以及你来我往攻防保卫战,都是必定难解的过程。
“我不想浪费,而且你也刚好需要,刚好。”铁宇钧刻意加重的语气显得欲盖弥彰。
“你在乎我,很在乎。”楚宁心中喊着,承认吧,一旦坦白就什么事也没有!认了她就……
“因为你是我的人质,我不想让行踪暴露。”言下之意很清楚,他依然怀疑她会采取通风报信的报复手段。
“铁宇钧,你以为我是成天迷偶像的小女生,还是守在窗前等待罗密欧的茱丽叶?简单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楚宁直率清澈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腕上。那里分别环着恶搞趣味似的情人铁铐,让她的心跳骤然失序。
从来没有过的雀跃热烈得让人胸口发疼,期待谁赶快闯进她无趣乏味得只能用金钱堆砌的世界中。
一声声从鼻腔哼出的嘲笑很不客气地传来,象是看透她浪漫的绮想,铁宇钧将手腕缓缓挪到桌下,不打算让她继续这错谬的联想。
“你当现在是在拍好莱坞电影吗?阴错阳差一起逃亡的男女主角对彼此产生感情,齐心协力击退敌人,从此以后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谁跟你鬼扯那些!”楚宁火大的拍桌。
其他桌的客人以为他们是情侣谈判,纷纷好奇的凝神窥听。
“我之所以在意你,是不希望在那批货脱手之前离开台湾。”
“我从来没说过会泄漏你的行踪!”
铁宇钧挑眉质疑。“你确定?”
据他所知,中情局私底下通报各方的悬赏金额非常、非常诱人。
楚宁稍稍心虚了下。“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过,不过……”在脑海中盘旋的念头也能拿来当证据?这位法官还真是严峻。
“不过可是但是因为所以,这些借口我都听腻了,这本来就是个一转身就互相背叛的自私世界,我自私,你自私,每个人都自私,你不会因为我就改变最初的目的。”
“如果你够自私,就不会在紧要关头留下我的药。”好啊,逼死你,就是要把你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榨出来!
焦躁的指头连敲击的习惯性动作都省了,铁宇钧终于见识到这朵红玫瑰的难缠,最糟的是,她瑰艳华丽的一身刺,竟是抵御双方越界的防线,但他,亲手攀折了一根根的刺。
是他,在不经意之中弄糊了那条界线。
蓦地,音乐切换,巴哈的曲子震响了耳膜,管风琴的凄迷悠扬,将人困在优雅的氛围中,连眨眼微笑的动作都能变得典雅迷人。
这间名唤“毒藤”的情境式咖啡馆,裹贴着撕碎黑蕾丝的灯泡光线黯淡,黑色系诡谲的摆设以及凿印着六芒星标签的桌椅,身在其中,彷佛造访异境。
唯有店家自己心里清楚,这里唯一的情人座,其实是情人每坐过必决裂的“情人必死座”,传闻曾有位因同性恋情触礁而自杀的美少年,曾对这个座位下过恶咒。
当然,一切仅仅只是传说。
“不要敲桌子。”铁宇钧肃目一横,盯住她那五根反覆点击着桌面的纤细指头。
“跟你学的。”就是要气炸你!楚宁璀璨若星的漂亮双眼瞅着他,故意以言词招惹,“不说话就是代表你孬。”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逼你承认你确实在意我,这件事真的很好玩。”之前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心绪也能乘机扳回一城。
凭什么就只有他能撩拨她的心?他一再刺探,意欲卸下她的全副伪装,看透最真实的她,那为什么她不行?
最关键的某件事她一直忘了提,那就是……
“没错,我确实有那么点在乎你,那又如何?这样能对你证明什么?”
“Gotyou!”楚宁欣喜若狂,眼角笑得弯起,流动的眸彩像一颗颗碎钻,熠熠地盯着他的双眼。
他深感错愕,忽然有种错觉,坐在对座相距不到五十公分的女人,其实是不小心吞了瞬间激长药的十六岁少女。
“在乎就是喜欢,喜欢才会在意一个人的死活,你喜欢我,铁宇钧。”她激动地倾近上身,差点弄翻桌上的两杯卡布奇诺。
“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他自我解嘲,莞尔一笑。“世界上能跟我臭味相投的人不多,在你身上,我闻见了我最喜欢的味道,在你脸上,我看见了和我一样的贪婪。”
“我的贪婪是出于自私,那你呢?”看似玩闹的问话方式,底下藏着她渴望穿透他心墙窥知其中私密的急切。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铁宇钧随口一句利落干脆的无关就将她推到几千万里之外,但嘶哑的声调饱含着压抑的痛苦,像独自舔伤的孤兽。
楚宁赫然惊觉,他的心,藏有与她一样不为人知、不让人知的黑暗。
蛰埋他心底的丑陋藏得比她还要深,层层上锁的心,暗无一丝光线。
两张脸面对面,靠得太近太近,昏暗光线下,两人模糊的视线忽然迷失在彼此的眸海中,波涛汹涌,情潮席卷。
当浊热的鼻息交拂着彼此的脸庞,轻易摧毁了死守不放的最后防备。
铁宇钧低咒了一声,探出铐着铁环的右腕扣紧她的下巴,微偏俊脸吻上她微张的小嘴,在“情人必死座”上轻易破解了传说中的魔咒。
他吻着她的小嘴,甜美的滋味在发烫的口中滚动、蔓延着,诱使他继续逾越界线。
修长的手指抬高她的小脸,方便他吻得更深入,舌尖撬弄她整齐的贝齿,软硬兼施,逼她回应他的吻。
他吻技高超,像一杯浓醇烈酒直接灌入楚宁纤细的咽喉,后劲惊人。从他嘴里渡来的气息宛若呛辣的伏特加,凛寒的冬夜中能温暖僵冷的四肢,若在盛夏溽暑,则是将人推向沸点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