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云峥的坦白
在京都城外的菩提寺，孟云峥很惊喜看到萧锦艺，但是锦艺却像见了鬼死的，她不可置信的喊着不可能，可云峥那关切的眼神那么的真实，所以在与清漪四目相对之时，她落荒而逃。
“锦艺怎么了？”云峥凝眉问。
“她以为我和清则杀了你，所以要杀我替你报仇。”清漪已然释怀了，说得很是平淡，望着锦艺逃走的路，她知道其实莺歌真的早已经死了，如今的萧锦艺就是萧锦艺。
云峥一脸的意外，所以方才锦艺看到他时才会像见了鬼一般，他一声叹息幸好锦艺没有得逞，再看着清漪狼狈的一身，“是她将你弄成这幅模样的？”
“不是的，清则为了获得萧家的支持，要迎娶锦艺，所以将我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了天牢。”
“怎么会这样！”云峥一直呆在菩提寺，他一直以为清漪迟迟未归或许是因为先帝驾崩的缘故，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曲折。
清漪一抹苦笑，“事到如今，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会是不可能的了。”
“你一定累了吧，先去梳洗一下，我去厨房拿些斋饭给你。”
清漪还来不及拦住他，云峥已匆匆往寺里的后厨去了，看着他那一抹灰色的背影，清漪忍不住叹息，“其实锦艺恨我是对的，因为我的确害死了那个潇洒不羁的孟云峥。”
清漪对菩提寺并不陌生，住持如生大师一向慈悲为怀，对前来投宿的都不会拒绝，清漪回京都之前就来打过招呼，因为是女子，所以厢房安排在寺庙东边的单独小院里。
洗漱一番之后，云峥已经将斋饭端来了她的屋内，素净的斋菜看着虽有些胃口，可清漪却下不去口，就在不久之前，她方吃了有毒的饭菜，虽知云峥断不会害她，却仍是心有余悸。
另外吃不下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锦艺说得关于清则的那番话，她并不知道笛七是否能赶得及去淮水皇甫家搬救兵，也不能确定清则是否能平安无事。
若是清则有什么意外，可能只是幻境破灭，她会回到现实中去，而这里的一切不会留有一丝痕迹。可是这毕竟只是有可能，她服下的梦吟是不是真的就是南竹师父研制的梦吟，没有谁能百分之百的保证，但凡有一丝的不确定，她也绝不能拿清则的命冒险。
“想什么呢？因为锦艺的事伤心？”云峥方才去拿斋饭其实算是一种逃避，他其实何尝不知道锦艺那小小的心思，所以可以不与她联系很久了，却不知道这反倒是造成了误会，还差点害了清漪，“锦艺她还小，也不知道你就是她的姐姐，所以别放在心上。”
“云峥，我不是在因为锦艺的事情伤心，她做的虽然太过激了，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你如今有家不能回，不能堂堂正正的做孟云峥，的确都是因为我……”
云峥替清漪布了一道菜，“我心甘情愿，你无需觉得有多亏欠。”
清漪咬着嘴唇，终是下了决心说：“但清则却不应该因为锦艺的误解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帮我。”
“什么叫做生命的代价？锦艺对清则做什么了？”云峥不解。
“锦艺为了替你报仇，假意答应婚事，获得清则的信任，此次清则出征带的两万兵马，其中一半就来自萧家，锦艺说她早已经与四皇子达成了同盟。所以我想让你替我劝劝锦艺，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云峥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锦艺竟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锦艺不愧是清漪的妹妹，这偏执的性子真的有九分相似。
“我会去找锦艺的，这事算起来也是因为而起，”云峥看着清漪，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清漪，清则如此对你，你却还是对他这么关心，你还是爱着他对吗？”
被云峥这么一问，清漪眉间一皱，她回望着云峥，对这个为自己几乎付出所有的男人，她明白，自己已经还不清了，但或许说清楚明白了他可以解开对自己的执着，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云峥，如果一个男人亲手杀死他与一个女人的孩子，如果这个男人还与这个女人的妹妹有染，甚至毒杀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而这个男人就是清则。”
清漪看着云峥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继续往下说：“我与你说过我重生了，这就是我重生的原因。那时候清则对于我来说是个狠心的负心人，我本大可以在那时候选择离开他，可我没有。”
言到情深处，清漪的眼中又泛起了泪光，但云峥却看到了她泪光中的坚毅。
“那时不明白，此时才懂得，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就算他残忍待我，却也仍旧是我深爱过的男人，是我此生将唯一爱着的男人，他就算做错了我可以恨他怨他，惩罚他或者就此远离他，但我只做不到一点，那便是不爱他。”
“所以就算现在他如此待你，你还是爱他……傻女人！”此时的孟云峥不为自己难过，更多的是心疼她。
清漪挤出了一抹笑容，她对云峥说：“在我临死的时候，只有你陪在我身边，那时候你也说我傻来着。不过云峥，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的选择死亡了，我对于他来说既然已经是累赘是阻碍，那我便随他的意，远离他，等他天下大定，我便找出山水闲地，与你为邻可好？”
山水闲地，与他为邻，这曾是云峥心中最向往的生活，可是如今他却要亲手毁掉这种可能。
“不好，我不值得与你为邻，而你的傻不是太爱华清则，而是竟然相信他会为了江山为了荣华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任而放弃你……”
云峥说完以后觉得心口一阵畅快，清漪却一脸的疑惑，云峥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清则隐瞒了她？
“你傻，华清则比你更傻。”孟云峥一把扯开了胸口的衣裳，露出一个刀疤，那时他为了救清漪而当着他大哥面自残的伤口，“你看到它会自责会内疚是吗？那我告诉你，我看到它会觉得耻辱，因为救你的根本不是我，而我却上演了这一幕苦肉计，让你认为是我救了你，从而想着你会不会因为愧疚而有可能会爱上我。”
“不是你救了我，那是……”
云峥看着清漪，他知道她心里有答案，只是需要他给她一个肯定，需要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清则救了你，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你被大哥抓了，是清则找到了我，我以为他是让我去求大哥救你，却没有想到他只是想让我演出戏，让你相信是我劝服了大哥。”
云峥犹然记得那一日清则来找他，当他说要去找大哥时，他拦下自己，说那句“我的女人如何会让你来救”时的霸道与骄傲。
清漪听云峥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回到他的军营，他只字不提还放她走了，南竹他们都不知道，不然不会一起瞒着她，关键是那场战役是清则赢了，那清则一个人是如何救她的，她突然觉得背上一寒，“代价，代价是什么？他用什么换了我的命！”
云峥觉得手上一紧，被清漪紧紧的抓着，他感觉她手心的冷汗，“我大哥原先是想着用战败退让两座城池为条件，可清则说他不能用万千战士的命来换你，所以提出以他的命来交换你。”
“他的命！”清漪的身子一落，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懦懦的开口，“他的命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孟家有一味独门毒药叫做迟暮，凡是服下它……”
“别说了！”清漪突然像发疯似得呵斥住云峥，“你骗我，救你的就是我，他是堂堂太子如何会做这么荒唐的事，你们孟家到底有多少迟暮，沁妃因迟暮而死，皇上也是服了迟暮，我不信竟还有多余的给他。”
清漪是拒绝相信的，可是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因为她明白，此时的自己才是自欺欺人，“中迟暮的不应该是我嘛，为何变成了他呢……为何偏偏是迟暮，为何偏偏是……是迟暮……”
她深知迟暮无药可解，她深知，所以无能为力。
云峥看着一脸几乎绝望的清漪，“清漪，他便是知道你会如此，所以才会让我去骗你，因为只有我去，你猜不会起疑，你才会相信。他不留你，你靠近他，他就故意让你对他失望，恨他怨他，离开他，这样至少在他离开之后你还能好好活下去。”
清漪的双眼似乎失去了焦点，她回想着种种过往，仅发现自己有太多不知道，他是如何都藏在心里，是如何可以对自己那么残忍。
云峥握住清漪的双臂，“如今不是你绝望的时候，难道你不觉得清则很不对劲嘛，他初登王位为何要御驾亲征，带了两万兵马却一半不是亲信，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何时如此的不谨慎！”
一言惊醒梦中人，清漪的眼中重新有了精神。这的确不像清则一贯的作风，别说与萧家婚事未公布天下成定局，就算锦艺做了皇后他怕也是不会十分相信萧家的。
这也是云峥为何此时要告诉清漪这个秘密的原因，他怀疑清则是有意跳进萧家这个陷阱的。
“他既然不想你知道他中毒了，定不会坐在宫中等死，或者战死沙翅是一个不会让你起疑的结局，他定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
云峥的猜测就像是魔咒一样在清漪的脑海中盘旋，她的心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那种痛是点点丝丝的蔓延，莫非他出征前一夜去天牢，竟是要与他永别的吗？
清则唯一留下的那句话，“不要怨我，更不要恨我，只要忘了我，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如今听来竟那般像——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