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竹归来
国子监在离京都十城意外的端砚山上,山不高顶平如砚而得名,国子监便建于山顶,听闻是开国帝师归隐之地,原先只是三两间茅草屋的小学堂,后来即位的新皇帝听闻之后出了银两,修建了如今这座国子监,供临苏士子求学,民间传言:入国子监者,一足已入朝。
国子监里不留女眷,清漪便住在半山腰的竹屋里,很素雅的竹屋吊楼,应是有人事先布置一番过,里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还有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子,没有种着花花草草,都是一些瓜果蔬菜。
端砚山,没有京都那般寒冷,每日午后清漪都会坐在院中的小亭子下面晒着太阳看会儿书,古叔没事时常来这里与她下棋,日子如此逍遥便过了十日,或许是山中坏境清幽,清漪的身子恢复得极快。
“姑娘,这南竹姑娘调制的膏药还真是不错,脸上身上竟没有留下疤痕。”子衿这一提,清漪方才觉得有些奇怪,她掐指算算过去也数十日了,为何南竹却迟迟未来。
“子衿姑姑,关于南竹去何处,你可曾听闻过?”那一日只听清则说让她去一处取个东西,但这日子。快马加鞭的话怕是临苏南北都跑过来回了。
子衿姑姑摇着头,“未曾听说,那一日我也好奇问过古叔,古叔说他也不知。”
古叔也不知道,那会是何处?
“姑姑,你且帮我取来纸笔,我书信一封给殿下,南竹可别出了什么事。”
清漪这么吩咐,子衿姑姑赶紧取来了笔墨纸砚,白纸铺在桌上,子衿姑姑磨着墨,清漪提笔一行小字落下:南竹至今未至,甚是挂心……
撕掉。提着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吗?会不会给他添乱?若是信还未送到,南竹便来了呢?会否觉得我这是多此一举?
“姑娘……”一滴墨落在白纸之上,子衿开口提醒走神的清漪。
清漪将被墨染黑的白纸挪到一边,在新的白纸之上,草草写下一行,“一切安好,切勿挂心,君多珍重。”
子衿姑姑看着那一行字,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有千千言提笔已忘语了。
“清漪……”古叔从院子外面便开始喊了,听着声音是有什么急事,子衿与清漪纷纷走了出去,一探究竟。
“古叔,出什么事了?”来端砚山已经十几日,只天天听古叔嫌弃那些弟子蠢笨,但他其实挺享受做夫子的,还是头一遭见他如此匆忙,清漪迎了上去,只见古叔有些喘,待他顺了一口气,“四皇子反了!”
华正则终于还是反了,临苏内部一场纷争战乱还是没能避免,上一世他便没能打败清则,这一世没了西北兵权,他这一反胜算便更少了,可此时造反怕是与兵权多少脱不了干系,有孟家在背后支撑,不是一时便能镇压下去的。
“听闻四皇子已皇上被奸人蛊惑为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原本准备了人马要逼宫,幸好皇上与殿下早有防范,但没能将他抓住,孟家手中有临苏一半军权,虽交出了西北兵权,但是此次造反西北军还有一半跟着一起投靠了孟家军。”
“逼宫?太后皇上都没事吧?”子衿姑姑甚是担忧,“皇上还在位呢,这四皇子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正当三人面色都略显凝重之时,一声清脆欢愉的呼唤打破了这气氛,“清漪姐……”
“是南竹!”清漪立马便听出是南竹的声音,她外院外走了几步,果不其然,身穿绿色小棉袄的身影真是已经快一个月未谋面的南竹。
南竹瞧见清漪笑得更欢了,她猛地跑过来,死死的抱住清漪,“姐姐,可找到你了,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了,正愁着你怎么还不来,你便来了。”
南竹松开了清漪,上下打量她,“我一直在骊山炼药,出来才知道你被四皇妃陷害入狱的事,想着去找你但偏偏要去取断念草,已经快马加鞭了却还是迟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如今没事吧?”
“南竹丫头,你可算来了!”古叔与子衿也随着出来了。
“我没事了,你这脸上都是汗,快进屋洗洗。”清漪拉着南竹的手,往院子里去,南竹看着这竹屋吊楼不禁感叹,“原来真的有这么一间屋子呀。”
“什么?”众人不明她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何意思。
“殿下还没做太子时,我在殿下书房里瞧见过,就早桌上摆着的,该是他自己画的,觉得挺美的便问了殿下画的是何处,殿下说那是他日后要住的地方,我只当他唬我呢,却没想着真有一模一样的屋子,一模一样的院子呀!”
南竹好奇的四处看着,子衿与古叔交换一个眼神,默契的沉默着,偷偷打量着清漪。
曾经他是否真的有想过不作这太子,不要这天下会是如何?他让人盖了这座楼,他说他要住,却不想如今住的是她。
风吹一纸落,几经飘零翻转,落了几片叶,遮住了那句一切安好,空留了那一句:君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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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像是几日没吃饭一样,对着一桌子的东西狼吞虎咽的,子衿姑姑在一旁不禁看的有些心惊肉跳的,就怕她哪一口不小心就噎住了,可瞧着清漪与古叔谈笑风生的样子,似乎见惯不怪了。
“你去取断念草做什么?”古叔方才就一直想问,但想着让南竹吃饱饭再说,所以一直憋着到现在才开口。
“殿下给我的断念草我都用完了,没有断念草我就做不出压制迟暮之毒的药。”南竹顺口便说出来了,可说完她便暗骂自己猪脑子了,她答应殿下守口如瓶的,可见到清漪古叔他们难免心里松懈,就说了实话。
迟暮之毒,对于古叔与清漪而言都不是陌生的名字,对古叔更是一个敏感的名字,“谁中了迟暮?不会是殿下吧?”
清漪心里一紧,但南竹猛地摇头否定,她便安心了。
“不是殿下,是殿下他爹了啦……”南竹知道瞒不住,所以乖乖说出了答案。
“是皇上!”古叔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一脸的惊慌,“怎么会!他怎么会中迟暮之毒!”
南竹被古叔的反应下了一跳,“我也不知道啊,殿下只让我制药,起初我以为是殿下……”她那时候以为是清则所以一直哭,还闹着要去找清漪,清则才告诉她是皇帝而不是自己,南竹这才情绪稳定专心制药。
“真是孽缘啊,十年前是沁儿,如今又是皇上,可是皇后对皇上执念那么深,怎么会用迟暮将皇上逼上绝境呢!”古叔一拍大腿,屋里的跌坐在椅子上,当初知道沁儿中了迟暮那样的无力感此时又袭来。
清漪知道沁儿是清则母亲的闺名,但却不知道原来宓妃是中了迟暮之毒而亡的,这样算起来也是一种缘分吧,因为上一世她也中过迟暮,替清则挡过四皇子一刀,那刀上就有迟暮之毒。
“逼上绝境!迟暮这么厉害?无药可医嘛?”子衿姑姑不禁问,听古叔那么说,再看他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寒意。
清漪方要开口,南竹便抢答了,“无药可医,只能用断念草加上另外七种草药支撑断念丸抑制毒发,拖延时日罢了。”
“无药可解?”清漪一脸的惊愕,“南竹,你可确定?”
“自然确定,当年我师父就说过孟家找人制的这迟暮之毒就是阴险,他都未能解开,听说孟家人自己都没有解药,这是从一本古籍禁书中抄写下来的毒方。”南竹很笃定,清漪的神情愈加疑惑。
“那皇上岂不是……”子衿姑姑捂住了自己的口,那个死字差些就蹦出来了,心中默念了皇上赎罪。
“皇上是死定了,”南竹可没有那么多顾及,她直言不讳,“可是殿下不想让他就这么快死去,所以让我做了很多断念丸。”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活下来吗?”清漪又追问了一边,上一世明明就是南竹帮她解了迟暮之毒,也是那时候发现她怀有身孕的,可为何南竹此时说迟暮之毒是无药可解的。
南竹见清漪神情急切,不禁愣了一下,仔细想了一下,“其实有种情况能活下来,但是这不适应所有人。如果中了迟暮的是个还有身孕的女子,便可以通过引毒,将迟暮之毒引到孩子身上,再将这个孩子打掉便可以。”
古叔点点头,亦忆起了往昔,“的确可以这样,当年宓妃发现自己中了迟暮之后,已有孕五个月了,便是为了保注子她才瞒下中毒的事,原本以为靠着断念丸可以熬到孩子出生的,可最后还是一尸两命。”
“除了这样再无他法?”清漪喃喃自语,其实心中已然明白了答案,却难以相信。
众人都察觉清漪神色不对,南竹伸手握着清漪的手,“姐姐,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冷?”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清漪起身,她想要一个人静静,脑中太多思绪让她混乱,所以她一个朝里屋走去。
“子衿姑姑,姐姐的身子还未痊愈?”南竹追问一旁同样不解的子衿姑姑。
“身子早已经没有大碍了,或许是听到皇上中毒的事情有些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