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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沉尸湖底

“奴家阮娘,听得姑娘想要避水珠,正巧此物在奴家手中,若姑娘不弃,不妨移步湖心小筑一叙。”

阮娘,湖心小筑的神秘女主人。

城中双绝之一的莲心糖,就是出自她手,阿妄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她能想到的画面是宴席间翩翩起舞的歌者,或是书房中红袖添香的佳人,而不是做出精致点心的厨娘。

“不去!”青冥椅着一条大尾巴,“这妖精明显不怀好意,不能跟她去!”

道理阿妄都懂,但她还是去了,因为阮娘说她做了莲心糖……

“人为财死,你为食亡!”青冥鄙夷地看着吃得很优雅却很迅速的女人,也不知主人为何选这么个黄毛丫头,跟着她能成什么大事?

阿妄对其明朝暗讽一律不予理会,捻起一颗莲心糖塞到它嘴里,为自己贪吃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避水珠在她手里,我当然要来。”

青冥冷哼了一声,把糖吐出来,“又苦又涩,难吃!”

它只是嘴硬,事实上它早已与法杖融为一体,五感尽失,不能进食也不能排泄,糖果入了口也不会融化,它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莲心是苦,但糖衣却是甜的,个中滋味如何,只有自己知味。”阮娘捧着烫好的酒走过来,给阿妄满上一杯,“奴家自己酿的酒,姑娘尝尝看。”

见多了浊酒,这么清冽的酒水实为难得,阿妄端起杯子,淡淡的荷香扑鼻而来,她本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最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

“不许喝!”青冥碰落她的酒杯,恼恨地瞪了她一眼,“妖给的酒你也敢喝!”

“妖怎么了?”阿妄对阮娘报以歉意的一笑。

“妖物没一个好东西!”青冥脱口而出,它跟随星穹多年,早已将祭司除妖的神圣使命视为己任。

“你不也是妖么?”

青冥语塞,鼓着腮帮子气得直瞪眼,最终化成紫珠子,眼不见为净!

阮娘看阿妄的眼神起了变化,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姑娘如此信我,就不怕……”

“怕啊,”阿妄笑笑,“可是,怕有何用?若你真有心害我,会因为我害怕就收手?若你觊觎我的东西,怕是我越防着,你的手段就越是阴险吧。”

阮娘不语,闷头喝酒。

这酒是有毒的,嗅了酒香会使人昏厥,尝过酒味则不会苏醒。可惜,她是妖,不然,饮了这酒长醉岂不最好?

一壶热酒很快见底,阮娘拿出一个黑色木盒放在案上,推到阿妄面前,“这是避水珠,你收好。”

阿妄还没动作,青冥已经现身,一个冰刀劈开盒子,里头滚出一颗淡蓝色的珠子,它激动地捧起来,“竟是真的!”

爱不释手地又摸又亲了好一阵子,它才不情不愿的把避水珠交给阿妄,然后阴沉着脸对阮娘道:“避水珠怎会在你手中?”

阿妄也看着她,见她为难迟迟不答,心头的猜想又肯定了几分,“你是夜无念的人?”

阮娘猛然抬头,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继而又落寞地苦笑,“他说的没错,你果真聪慧过人。”

阿妄不置可否,哪里是她聪明,分明是她露出太多马脚。

打从这位阮娘见到她,眉宇间就充满了嫉恨,若论容颜,以美貌着称的花妖,阿妄自认不及她,那么还能让女子羡慕的,大约就只有祁王妃的这一还不属于她的头衔了,再说,阮娘刻意的亲和,隐忍的幽怨,都让阿妄觉得似曾相识,那神态,不正和穆意筝一般无二么?

夜无念又是湖心小筑的常客,梦寻自然也认识阮娘,他堂堂大祭司能让一只妖精在天子脚下逍遥法外,可见交情不浅。

“这避水珠,也是他让你给我的?”阿妄捏着冰凉滑腻的珠子,神色淡淡。

其实她很诧异,夜无念知道她要走,没有挽留还要送她出城,这让她不知该惊喜,还是该惊慌。

“那倒不是,殿下只是嘱咐奴家送姑娘出城,”迎着青冥探究的目光,阮娘从容笑道,“至于这避水珠,是前些日子大祭司拿来与我换糖丸子的。”

青冥闻言,周身皮毛都竖了起来,法杖紫光乍现,环绕着滋滋作响的闪电,使它暴怒的表情更显狰狞,“该死的老怪!避水珠何等珍贵,他竟如此暴殄天物!”

阿妄就显得淡然许多,只是被它华丽的光效晃花了眼,有些头晕。

“丫头,你怎么了?”青冥发现她脸色不对,才凑过去她就倒下了。

“她没事,只是睡过去了。”阮娘扶起阿妄,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露出那种无奈的苦笑。

祁王以往风流,阮娘是最知道根底的,他最喜携美人来湖心小筑,每回来带的人都不一样,可她心细,不难看出他带来的女子都有相似之处,无一不是长着大且圆的杏眼,娇憨可爱,灵气十足。

阿妄却不是,她的眼睛也大,但透着慵懒倦怠之意,给人的感觉就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局外人,只在思考时会沾染人气,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

皇城不乏美人,她并没有觉得阿妄的相貌有多出众,不妖不艳不媚不娇,冷冷清清的,一看就是不解风情的冰美人,但阮娘却明白,祁王对她与众不同,至少,她不再是他不断寻觅的某个人的影子。

“你想干什么?”

青冥一声怒斥,阮娘手指刺痛,这才惊觉自己的指甲已经抠住了阿妄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落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子,隐隐有血丝,而她的指甲已经被青冥折断,指尖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珠。

“奴家送她出城。”阮娘把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吮了一下,血腥味弥漫开来,滋味好得让她红了眼。

她有多久没有尝过鲜血的滋味了?

她生在南疆,战乱时见过夜无念,一颗心再也不属于自己,不惜背井离乡,不惜自毁前程。

可是,这个女人一出现,她就彻底失去了他。

如果,她死了,他是不是会和从前一样,三五日来湖心小筑小聚一回?

她可以吸干她的精元,然后把她沉尸湖底,鱼虾会啃食她的骨肉,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发现她的死,只会以为她孤身离开了夜国,只是谁也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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