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去

冬，大雪漫天，万物皆银装素裹，白茫茫而暇丝皆掩，浩浩乎而天地洞然。

冰雪为华丽的皇宫添了几分萧瑟，森冷之感沁入心骨，被风雪覆盖的白玉石阶上，跪着一名女子，女子白衣胜雪，水袖如云，满头墨发好似质地绝佳的怀宋墨缎，披散在身后，雪落在她瘦弱的肩头，她始终一动不动，仿佛这天与地的苍白将要与她融合。

沈蔚然缓缓抬起头，看着高处位置，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层层乌云之上的晴空，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大金草原，那个英俊的男人骑在马上，远远的向着她跑来，声音穿透了阳光，在青青的牧草里回荡着，远处的群山都在齐声应喝，一同随着他的声音在喊：“蔚然，等我归来，我不再是质子，而是大元的太子，定会娶你为太子妃。”

风霜拍打着她的脸，已经看不清楚那是被融化的雪，还是她绝望的泪水。

可惜，当他不再是质子，等来的却是他带兵来攻打自己的国家，想起那话那景，沈蔚然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爱的太傻，笑自己一直都活在那人的谎言之中。

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背叛了自己的亲人，不顾一切的让他离开，最终换来的却是将她金氏一族灭亡。

而如今，他为了以除后患，派人活抓，将她大金皇族最后逃走存活的继承人，她的皇弟即将要送上黄泉。

只有她傻，才会清楚相信，才会来寻求着一丝希望，希望最后能放过皇弟。

只是，一切的希望，被风雪带走，不复存在，就像是他们的这么多年的感情。

“公主，公主——”

宛如满脸泪痕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惊起了雪花，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出：“四皇子已经被行刑了。”

这话是如此的清晰，在风雪中回荡，沈蔚然陡然间双目如火，喉咙间迸发出一丝野兽般的惨叫，跪在地上，伸出布满青筋的拳头，一下一下拼命的砸在石板上，鲜血淋漓却仍不自知，嘶声厉吼，声音可怖。

“啊！”沈蔚然痛苦的大喊，恨意划破天际！

这时，出现了几个侍卫，将沈蔚然包围了起来。

漫天的风雪陡然变大，女人的声音越发凄厉，面色越发苍白，那一声声怒吼都仿佛泣血而出，狂风呼啸，大雪飞旋。

沈蔚然扬起腰间的长鞭，几声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她要报仇，要杀了害死她亲人的所有人。

那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她顿时发疯地甩出鞭子，鞭鞭见血！

她要杀了这些人！杀了他们——

嗖——

锋利的箭划破风雪，朝着沈蔚然。

嗤！

这箭快狠准，瞬间贯穿她的血肉，未有一丝的偏差，正中她右手，手中的长鞭瞬间落地，右手的鲜血撒洒落在长鞭上，几个侍卫快速上前将她制服，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向城楼，只见他手持白玉弓，傲然英挺，那冷漠的眼神毁灭了她对他刻骨铭心的爱……

在侍卫将她押回大金的宫殿之后，便有一名侍卫将托盘放到沈蔚然面前，掀开绒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杯酒，一把匕首，一条白绫。

“公主，太子殿下请您自选一样上路！”侍卫眼中划过一道不忍，但还是缓缓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还有一句话让卑职带给公主，其实他心中早有意中人，他的妃位只会是她，而那个人并非是公主。”

原来他早有意中人，那自己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沈蔚然只觉得心在滴血，仿佛被万剪刺进了心扉，疼得她无法呼吸，几近窒息，但是她面上还得维持着坚强，她绝对不会为那个男人再留下一滴眼泪，他不值得。

可眼底却已是掠过了一抹绝望，那是一种彻底的死心，眼前的这几样东西，看来是早有准备，沈蔚然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微微抬首，想起刚刚那位高处的男人，这个她付诸全部心血的男人，换来的竟是这般下场。

她握紧了拳头，抿紧嘴角，久久不发一言，但是，却有一颗恨意的种子，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成长了起来，经历岁月雕琢，经历风雨灌溉，它总有一天，会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木。

“御景晟！”沈蔚然微笑的叫着他的名字，“是我太傻，太天真，当初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了，才会爱上你，才会倾尽一切的帮你，还连累了整个大金，如今我已是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更是生无可恋，即便你要我独活，我也不媳！”皇弟此时已经被斩首，她再也别无所恋。

沈蔚然起面前的毒酒，一仰脖，一饮而尽，毒药并非想象般的难以下咽，一点儿也不苦涩，相反的好喝，入口还有一丝淡淡的甜香。

沈蔚然的胸膛也开始疼，疼的撕心裂肺，连意识似乎也随着疼痛飘远。

这个毒药还真是猛，不过还好，她还能挺得住，朦胧中，她仿佛看见高处上御景晟嘴角讽刺的笑容。

“若有能重来，我势必要让你们血债血偿，痛不欲生。”她依旧微笑的说罢，她举起手中的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眶当一声，那声音在空荡的宫殿，竟然那样清脆。

刹那，一地碎玉乱琼。

她看向不远处，似乎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个陌生的可怕的男人。

他亲手毁灭了这所有的一切！

而自己剩下的只有恨！

她看着不远处的方向，似乎想看那个男人最后一眼，随即，倒在了宫殿当中——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她沈蔚然要这大元里每个沾满了大金皇族鲜血的人，血债血偿！

也包括你——御景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