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沉静

临近除夕，这几天的天气反而转晴了，冬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冰雪的融化反而使得天气更冷了。

那一晚之后，快要一个月了，修媛再没有踏出过凤仪殿一步，而云君浩也没有再来过。他们俩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彼此避而不见。只有他们俩自己心里明白，这一次跟从前并不一样，他们伤得很深。

皇宫里消息最为灵通的，莫过于宫女和内侍们了。哪个宫里的猫怀孕了，哪个宫里的狗生病了，哪个宫里的人不见了，这些他们基本上都知道。他们就是这个皇宫里流言蜚语的温床，是这皇宫里的风向标。

最近的大热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凤仪殿。宫中的谣言在消沉了几天之后，又变着花样的传了出来，这一次的谣言更比上一次来得猛烈。

平妈妈提着食盒从御膳房里走出来，走到御书房外边的回廊处，无意间听到御膳房里面的两个小宫女，在回廊旁的观赏石后面偷偷议论。只听其中一个问道：“我听说你有个表姐在凤仪殿当差吧？”

“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在咱俩是好姐妹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我跟你说，你赶快叫你表姐想办法调到别的宫里去。”

“这是为什么呀，我表姐跟我说，皇后娘娘待下人可好了，平日里打赏也不少呀。”

“我跟你说，皇后娘娘这一回怕是惹上*烦了，”她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一晚，皇上临幸皇后的时候，发现皇后不贞，发了好大的火，差点连凤仪殿都给拆了。第二天一早，皇上出了凤仪殿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你想啊，前一段时间，皇上天天往凤仪殿跑，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皇上再去过，恐怕这回皇后娘娘难以翻身了。前一阵她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嫔妃呢，你还是赶紧劝你表姐出来吧，免得到时候受牵连。”

平妈妈听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厉声喝道：“作死的丫头！大白天的不好好干活，躲在这里编排主子的是非，你们不要命了吗！”

两个小宫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从大石后面走出来。两人看清喝斥她们的竟是凤仪殿的总管平妈妈时，吓得“普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刚刚说话的那个宫女，嘴里打着颤，连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嚼舌根了。”

平妈妈喝问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奴婢、奴婢、奴婢是……”

平妈妈见她闪烁其词，半天没有说出来，心中一急，喝道：“还不快说，你不要命了吗？”

那个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霓裳殿的宫女们都是这样说的，奴婢、奴婢才信以为真。”

霓裳殿！平妈妈一声冷笑，对跪在地上的两人喝道：“还不快滚！”

两个小宫女，如获大释般，一溜烟跑了。

平妈妈心事重重的提着食盒回到凤仪殿。朵儿见她回来，跑过来对她说道：“平妈妈，你可算回来了。刚刚太后那边差人过来传话，说是明日便是除夕，按照惯例宫里都要举行庆典，晚上还有夜宴，要合宫守岁。太后说了，既然娘娘身体不适，白天的事就不用参加了，不过晚上的夜宴和守岁让娘娘务必出席。太后连除夕守岁穿的吉服都送过来了。”朵儿话语一转，说道：“可是，娘娘说她不去，还让奴婢把吉服拿走，连试穿一下都不愿意。平妈妈，这怎么办呀，你给想想办法，劝劝娘娘吧。”

平妈妈拍了拍朵儿的手说道：“你先把吉服收好，我去看看娘娘。”说完她径直走进了里面的寝殿。

看见修媛正靠在书案前看书，平妈妈提着食盒走过去说道：“娘娘，如今万梅园的红梅开得甚好，今天我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梅花糕。”说着她将食盒打开，捧出里面的糕点放到桌子上，说道：“我紧赶着回来，你看，这糕点都还是热的。”

修媛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桌上的梅花糕。梅花糕是用三种面粉和五种糖料，加上新鲜的红梅花瓣做的，色泽鲜艳，清甜中带着红梅的芬芳。

修媛捏起一块梅花糕放进口里，清香的滋味沾满口腔，修媛却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不是梅花糕不好，只是修媛似乎已经习惯了皱眉。许多天以来，平妈妈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她开心。她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弄吃的，想方设法的想让她活动起来，出去走走。可是修媛却打不起精神来，她只想缩在屋里，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平妈妈望着修媛皱起的眉头，她摇了摇头，拉起修媛的手温柔的说道：“娘娘，你别这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平妈妈不知道修媛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一晚寝殿内异常的声音，和第二天早上凌乱的房间，以及床上留下的斑斑血迹，都证明了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之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平妈妈直觉的以为修媛是在伤心皇上的离开，她安慰道：“皇上心里是在乎娘娘的，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平妈妈的话让修媛心里一震，他心里真的在乎我吗？如果真的在乎，怎么会那么容易上了人家的当；如果真的在乎，怎么会轻信别人的谣言；如果真的在乎，又怎么舍得如此暴力的对她。

看着修媛的神色黯淡下去，平妈妈想起了刚刚那两个小宫女的谈话。不行，她不能让皇后娘娘就这样萎靡下去，她一定要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平妈妈用力的捏住修媛的肩膀，猛烈的椅着她，似乎想要将她摇醒。她盯着修媛的眼睛，正色说道：“娘娘，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知道现在皇宫里面流言四起了吗？”她提高音量厉声说道：“他们都说皇后娘娘对皇上不贞，她惹上*烦了，这回皇后娘娘难以翻身了！”

平妈妈的当头棒喝，敲得修媛心里一颤。自那一晚后，平妈妈乃至于整个凤仪殿的人都对她呵护备至，轻言细语，生怕惹起她的伤心。现在平妈妈的厉喝声是那样清晰的传入耳际。谣言，又是谣言！修媛心里升起一丝愤怒。她询问的望了望平妈妈。

看到修媛眼里升起的愤怒和不解，平妈妈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她知道那个自信、坚定的皇后娘娘回来了。她将皇宫里最近传出的谣言和今天在御膳房听到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修媛。

当修媛听到霓裳殿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如果说以前种种还只是修媛的猜测而已，那么现在，她肯定了这个在谣言背后捣鬼的人就是花贵妃。她想：花贵妃是不是正盼望着自己一蹶不振，从此萎靡下去呢？

既然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捣鬼，她就更要振作起来，绝不会再上了别人的当。她和云君浩之间的事情，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不管她能不能迈过这个坎，在人前，她都要活得风风光光的，决不让那些阴谋算计之人看自己的笑话。

平妈妈看着修媛坚定的眼神，露出了近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笑脸。她听见修媛说：“平妈妈，让她们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凤仪殿的浴池中，修媛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汤里，满池的红梅花瓣尽入眼底，她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晚满床留下的斑斑点点。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仿佛还在鼻间，她搂着肩膀，那一晚男人粗暴的在她身上留下的於痕还没有褪尽，一丝疼痛从心底升起。她将头埋入水里，滚热的浴汤让她的身心渐渐舒缓。

起浴时，宫女们奉上崭新的吉服。在宫女们的伺弄下，里里外外总共六层的吉服穿在了身上。修媛在巨大的落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身影，红色的华贵礼袍上，用金线绣着凤鸣九天的图案，那金凤展翅翱翔，栩栩如生。礼服虽然厚实，却并不显得累赘，收紧的腰身很好的凸显了她的身材。

铜镜中的脸略显苍白，面容有点憔悴，修媛不太满意的摇了摇头。她决定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都说失眠是女人衰老的第一大杀手，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是该好好补一补了，否则自己怎么对得起文修媛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呢。

这一觉，修媛睡得很踏实，没有往日的梦魇。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她对着镜子欣赏着里面的美人。虽然清瘦了不少，不过，饱满的精神让她容光焕发，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朵儿吩咐道：“去叫平妈妈把库房打开，将里面的首饰全都搬出来，我要好好挑选一番。”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十八口箱子摆在了修媛面前。修媛愣了一愣，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首饰。以前刚刚回到凤仪殿的时候，她检查过所有的手镯和珠子，当时已经对文修媛首饰的数量感到吃惊了，加上这几个月皇上疯狂的赏赐，竟让她的首饰占满了满满的一间房。

修媛静下心来，开始挑选起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