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做得干净利落
一夜未眠，魅酒儿心绪难宁，烦躁不安，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穿戴齐整后便走出了寝宫。
推开宫门，眼前便是一片银白之色，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仿佛置身于广寒宫一般。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楼阁亭台，无一不是晶莹剔透的玉色。雪花在空中狂舞着，落地却没有一点声音，就犹如天际撒下的片片花瓣，景色美不胜收。
“娘娘９在下雪呢？”紫烟见此，赶紧跟了出来。
“不碍事！”魅酒儿回头一笑，将披风兜住头脸，走入了风雪中，向着御花园行去。
一路冷风卷起漫天飞雪，雪沫扑簌着钻进了她的衣领，她却全然不介意，只顾张开双臂，努力呼吸着空气中那一股纯净疏淡的香味。
“是梅花的味道！”魅酒儿低低的自言自语。
此时，天色尚早，可宫内的道路却早已经有太监在清扫，一夜好雪积下了不少的新雪，魅酒儿的鹿皮冬靴倒是不惧这些，深一脚浅一脚地迈着碎步，向着梅花的方向走去。
“娘娘，你慢点，可别摔着了！”
紫烟的声音并未让魅酒儿停住前行的脚步，她自小来自西弩，从未见过雪，到南宛后也只是零星见过几场小雪，甚至没瞧见过堆积起来的雪是什么模样？今冬的这一场雪倒是圆了她看雪的心愿。
“你瞧，它们是不是像极了空中的精灵！”魅酒儿突然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眼前飞舞的雪花。
紫烟终于趁她停留的空档，追了上来：“奴婢可没见过什么精灵？不过娘娘的脸要是治好了，肯定好看！”话一出口立马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说道：“娘娘，皇上离开时，特意吩咐过奴婢……这雪这么大，路又滑，我们还是回去吧……”
“啪！”
远处突然飞来一团雪花，巧的是正好击中紫烟的俏脸……
“谁？”伸手抹掉雪花，转身瞧去，见是平日里几个熟络的宫娥，便故意将声音提高几分：“一大早就在这偷懒，你们喜欢玩是吧？回头我禀告皇上说你们惊着娘娘了，让皇上罚你们……”
“啪！”又是一团雪花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她脸上绽开。
“娘娘，你瞧她们！”紫烟的话招来跟多的雪球，只能跑向魅酒儿求救。
“你就不会扔她们？”魅酒儿展颜一笑，弯腰捧起一团雪花，轻轻揉成一团，远远地丢了出去。
“瞧，魅妃娘娘像足了雪中的仙子，美的让奴婢们都不敢瞧了！”远处尽是一片赞美声。
魅酒儿慢慢走近她们，抬眸瞧见面前梅花的花枝上压满了雪花，便伸出一手，恶作剧一般地轻轻一摇枝干，雪团便哗啦啦地落在了宫娥们的身上，大家被她这一闹，狼狈地笑着躲开。
笑声被冷风吹散，惊醒了静静站在桥头的百里独孤，望着那不远处，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俊眸中隐了泪意。想必是一夜的雪将他裹上了一层白色的铠甲，使他看上去就像根石柱一般一动不动。
“晨鸦鸣，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百里独孤心在滴血，心爱的女子就近在咫尺，可自己却无法触碰。六年的朝夕相处，六年的相敬如宾，她的心原来从未有一日是属于自己。昔日明媒正娶的战王之妃如今却怀着自己兄长的骨肉？多么可笑的事实！
百里独孤阖上眼眸，痛得无法呼吸。
“王爷，万事俱备，就等你一句话，你只要点一下头，这南宛的江山和美人都是你的！”
一道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百里独孤的身边，暗紫色朝服正是朝廷中一品大员的穿戴。
百里独孤恢复平静，终于迈开步子，周身的积雪尽数被他震落，回眸再看了一眼那就要消失的身影，唇齿轻启：“那便依计行事！南宫大人想要的，本王也会给你！”
“多谢战王！”来人微微一笑：“战王放心，三日以后您便可成为这南宛之主。臣只是想知道，“他！”应该如何处置？”
百里独孤目光冰冷，反问一句：“大人可有良策？”
“那自然是……”来人目露狠光，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百里独孤不置可否，又回身面对着魅酒儿离去的方向，修长有力的十指慢慢收紧，字字清晰：“别伤着她！做的干净利落！”
紫袍之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纵声而去，就如他出现一样没有半点的声响。
百里独孤轻叹一声，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正要离去，池塘边厚厚的雪堆却突然一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百里独孤立刻提高了警觉。
“什么人？”话一出口，人已电射而至，伸手刺入雪中，将藏在里面的人一把拖了出来。
“是你？”百里独孤正要用力捏碎探子的喉咙，却突然停住，因为眼前之人正是昨日夜里被百里玉树下旨沉塘的苏璃。
只见她双唇赤紫，全身只剩一件单衣，早就冻得昏死过去，被他一掐反倒醒转了过来。
“为何不是我？”苏璃声音颤抖：“天不绝我，那小太监夜里押着我来到这池塘上，凿了没几下，整块冰面就全都裂开，我趁他落水之际，躲进了这雪堆里面，他上岸后寻我不着，也自是不敢和百里玉树回禀。只是这宫内守卫森严，我一个弱女子想要逃出宫去，也是妄想，但是你可以救我！”
百里独孤放开她，冷冷一笑：“本王为何要救你？”
“因为奴家可以助战王一臂之力…不要忘了…苏南滠尔是我兄长…他虽已死…可朝中还有许多大臣与我们苏家暗中往来…战王若要反…多些势力未必不好！”苏璃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
“你倒听进去不少！就不怕本王再杀你灭口？”百里独孤口气依然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我怕什么？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若是无情，那尽管下手！”苏璃说着身子一软，倒进百里独孤怀中：“奴家可以为战王牺牲一切，只求战王救奴家一命！”
百里独孤本想推开她，略一犹豫，见远处已有宫人巡视而来，便将苏璃横抱于怀中，转身急步向宫门外早已经候着多时的马车行去。
ps：引用纳兰词 忆江南：“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