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的条件
脑海中,忽然忆起曾经她清脆如风铃般的娇俏笑声,对他而言,“你唤我阿丑?我喜欢,从没人这么叫我。”
“我丑么?我不丑,告诉你,我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你叫什么?西连夜?”
“我喜欢!西连夜,我喜欢你!”
“从此以后,你是我苏忘生的了!”
“……”
手中,感觉不到了脉搏,他眼间蒙上了层戚戚,丢下了手,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她如同失了魂魄的尸体,跌到了地上,像一具死去的玩偶,晶莹,透明,毫无动静。
西连夜望着自己的手,她脖上的血迹沾染到了自己苍白劲道的手指上。
“朕……杀了她么?”
他眸中闪过一道绝望,忽的弯下腰,抱紧她的身体,探了探她的鼻息,有微弱的温热。
“阿丑。”
他妖媚而美丽的面庞,变得有些虚无,薄唇噌着她的鼻,“不要离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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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生再次醒来时,已回到了冷宫,怜儿趴在床榻旁候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望着自己的手,已不知何时被包上了白布,那身满是血渍的衣裳,也不知何时被换了去。
她这才一动,怜儿有了感应,马上睁开了眼,一望见她,泪珠儿就在眼中开始打转,抓住忘生的手呜咽,“娘娘,你到哪儿去了?怎么弄的一身伤痕回来?吓死怜儿了,怜儿以为您遇见刺客了,怜儿……”
“我没事”,忘生艰难的发出声音,喉间如堵了棉,又干又涩,“我没事,傻丫头,快别哭了。”
“呜呜,娘娘,叶公公送您回来的时候,连气儿都快没了,您到底是到哪儿去了,怜儿以为,以为……”
“没事没事”,忘生动了动身子,顿时发现身体全身上下都痛到噬骨,脖颈更是刺伤带着青淤肿痛,让她倒吸一口气。
“娘娘,您还疼吗?哪里不舒服,奴婢去找太医。”怜儿一紧张抓住她的手,忘生又是一个凉气猛吸。
“手!手!”她低下头,“你再抓下去,我这手不残也废了,都是被你抓的,还有脸去喊太医。”
怜儿慌得连忙丢下她的手!
“还不快去倒水,是想渴死你主子我是不是?”忘生没好气看着手足无措的丫头,“怎么我当时就选上了你这笨丫头,一点儿也不识时务,改天把你毒害了再换个丫鬟去!”
怜儿又是满脸惊吓慌慌张张站起身,退了几步向桌上茶杯走去,倒了茶水递过来,忘生去接。
怜儿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把茶水抽走了,忘生一脸仇恨看着她,“怎么了?”她已经渴到极限了。
“太医说娘娘喉中受伤,这些日子不易饮食生冷和茶水,若是渴了有专门配置的药茶来饮,才能快些调理好,不然定是会受损伤,落下病根!”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药茶拿来!”
忘生又是一脸凶狠相。
怜儿点着头,哦了几声迅速朝外面奔去了。
苏忘生叹了口气,抚了抚脖上的白布,眼前全是西连夜那时的眸子。
那眼光是什么?是哀伤么?是不舍么?
她摇摇头,不,不可能!对着自己做这么残忍的事,又怎会不舍呢?
她望了望桌上陈列的那么多对糯米糕点,胸前一阵闷堵,登上鞋,跑到了桌旁,扬起袖,咬着牙,将所有的陈列糕点全全推到了地上,不留一丝眷恋的。
糕点落在地上,被砸坏了,有的脑袋掉落,有的手臂断裂,成双成对的也早已分开。
苏忘生望着,只觉得刺眼的疼痛。
她转过脸,埋着头,将自己闷到了被褥。
这天下,这世间,无论如何,我苏忘生也不会去相信你西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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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怜儿对着眼前俊美无双难以欺近的男人,小心翼翼说道:“娘娘醒了……”
“朕望见了。”他动了动唇角,立起身,一身洁白的袍子,上面还有点点血迹,是由她残留在上的,犹如一朵朵艳丽桃花痕。
厨房里,他优雅站起身,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只让人觉得普华濯光耀眼。
他亲自熬制了药物,倒入翁中,摆在托盘中,负手而立,淡淡道:“不要向她提起,朕来过。”
说罢,以轻功去了,怜儿还未来得及回神。
从娘娘被送入宫至娘娘醒,皇上在窗外望了许久,却不曾进屋,只是一直望着。
皇上亲自为娘娘熬制了药茶,却又不准自己向娘娘提起。
怜儿不懂,这些,都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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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忘生还躺在榻上饮着一碗涩苦的药茶时,从怜儿口中得到了苏白玉发配边疆的消息,手中一抖,碗中黑色的药水全部撒到了被褥上,一片繁华被污了痕迹。
她丢下茶碗,便要下床出宫门去,被怜儿制止了。
“娘娘,太医说您身有内伤,三日内不要出屋见风寒,对身子不好啊!”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白玉!”苏忘生没有丝毫迟疑,随意披上了衣裳与披风,登上鞋便朝外奔去,怜儿拉也拉不住,只能慌得也跟了上去。
忘生一路奔跑,虚弱的身体有些疲惫,又有些难以负荷,她咬紧唇坚持向宫门跑去,一炷香时间后,她终于满身虚汗,脸色惨白的到了城门。
她看到了押解苏白玉的马车,看到了四周黑漆漆的侍卫守备森严,被人隔开到了远远的位置。
“娘娘,奴才劝您还是不要再见梁画师了,他这次遭受此劫是因为娘娘您,若您再执意相送,这后果……”
深秋寒风呼啸,大风吹的嚣张,将她的披风高高的鼓吹起来,她不言语,望着那小小的马车,彷佛能望到车中白玉清美如莲的容颜。
“有什么后果,一概我来承担!”她坚定的发出言语,迈出步伐朝前去,脚步才踏出一步,手臂被人拉住,一双大手禁锢的严紧。
“哦是么?后果爱妃要全全承担么?”一声低低的笑响在耳边,她登时全身僵住。
“爱妃与兄长果然是情深意切呵,冒着寒风,不顾受伤身躯,如此衣衫不整便出来相送,真是令人感动啊!”
西连夜撇过她的手,强硬的背在身后,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她闷哼一声,忍住疼痛转过头,昂首道:“皇上抓住臣妾,臣妾还怎么行礼?”
西连夜眸中无任何神色,丢去她的手臂,她整了整身上的披风,弯腰行礼,转身便朝马车方向走去。
“爱妃”,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抑不扬,是那样平静而无感情的,“你去探了他,朕便顷刻送梁爱卿,入黄泉。”
她的脚步,瞬间停了,握紧了双手。
心中的愤恨一时间拙拙生长,那样剧烈。她只是想见一下他,见一下那个为自己受伤,让自己满心愧疚的苏白玉。
告诉他,到边疆了,不要再牵挂自己,忘了阿生这个人,寻一个美好的女子。
告诉他,她不是阿生,不值得他为自己如此付出,不值得他如此相待。
想亲眼看看,那为自己受伤的胸口,那箭痕,可有恢复?
这一切的一切,总是被他阻挠,被这个美到不似人间人物,心中却堪比地底恶魔的男人威胁阻挠。
苏忘生转回脸,微微一笑,“皇上对威胁臣妾,已是驾轻就熟了呢!”
西连夜回以一笑,风起,衣飘,他的发丝飘炔在风中,玉面泛着润光,伸出了手,指尖朝着她,“过来,到朕怀里。”
忘生望着那双手,看到他的眼睛笑的那样好看,可那指尖,却似乎透着冰冷的寒度。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脖颈的伤痕依然存在,手心似乎还残留着血迹,鼻间还充斥着血与他的味道,他那残忍到不可忽视的气场,还紧紧包围着自己。
可现在,他笑的这样肆无忌惮,伸出指,毫无顾忌的温柔言说,来,到朕怀里。
他的怀抱,是她绝对不想到达的地方。
可是,为了白玉。
她心中明白,若此刻自己不走到他怀中,下一刻,苏白玉可能便会香消玉损般灰飞烟灭。
不能,再让苏白玉为自己惹上任何的灾难,那样一个谪仙一般的男子。
她缓慢的走了几步,踱到了西连夜怀中,双手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皇上,这样可好?”
西连夜不作回答,搂住她,不让她回头,不让她转身。
身后,传来了马车走动的声响,她听到垂帘掀开的声音,白玉一定是在探,阿生有没有来送自己。
可看到的,却是阿生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罢了,饶是如此,对苏白玉,对她,都是解脱,白玉走了,西连夜还能拿什么来威胁自己呢?
马蹄声音响起,宫门打开,苏白玉出城去了,苏忘生在西连夜怀中偷偷松了一口气。
肩头上的大手紧了紧,西连夜埋下头,深望着她,“阿丑。”
“你可是以为,苏白玉走了,朕不会再威胁你了?”他呵呵一笑,“朕令派了暗杀高手十名,吩咐,出京,就地处决……”
苏忘生一惊,抬起头,对上西连夜一张笑颜,比艳阳还要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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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苏忘生咬紧牙,推开西连夜,身子向后踉跄两步,愤恨的转过脸去,看到绝尘而去的马车和遗留的尘埃飞扬。
车辘的声音愈渐愈远,愈来愈轻,忘生想,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出京,到达郊外。
她抓紧了肩头的披风,握的手指泛白,毫无血色。
“说吧”,她抬起脸,坚定的,“条件。”
西连夜笑的绝美,“条件?什么条件?”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跳弯弯的弧度,眼角泛着让她摸不透的光泽,“爱妃就料到朕有条件要与你交换么?难道朕就不能真心想杀苏白玉么?”
“白玉出宫,皇上知我定会前来相送,又派出高手以白玉性命威胁予我,不是想以条件交换……”苏忘生定定的抬起眼,“又是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西连夜上前两步,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好,你想要条件,朕便给你……”他的眸比墨更要浓黑,“朕要你,永远,待在朕身边。”
西连夜的声音一字一字砸入她的耳中,她的头脑,在那一瞬间有些空白。
“永远?多久?”她望着高大伟岸如神谪的男子,“是皇上厌倦了阿丑为止,还是阿丑被你折磨至死为止?”
“不”,他的唇动了动,握住她的手,她伤口还有些疼痛,但能感到他手指关节的弧度,“不是朕独自的永远,也不是阿丑妄自的永远,是朕,与你的永远。”
他的手,很大,她的伤口有些痛,是因,他握的很紧,力气很大。
可这痛的感觉中,有些温暖在泛滥,有些灼热在燃烧。
苏忘生冰凉的双手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像火烤一样烈热。
她从不知道,西连夜原来有这样的温度,西连夜原来有这样执着的眸子。
在多年后回想起,她曾多次为这眸沉迷不拔,可当时的她,太过执拗,又太过相信,西连夜是绝不会对自己付以真心。
那时候的她,固执的相信,西连夜是恨自己的。
那时候的她,固执的对自己说,即使留在你身边,我也永远不会恋上你。
所以,她只顾独守自己的茧壳,却看不到窗外漫天飞舞的飘絮,和碎成片片的桃花……
“好”,忘生抽回自己的手,将身子背对西连夜,以只有风与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我答应了。”
西连夜立在她的身后,手向那一头柔顺如藻的发丝探去,放才触到那发捎,她浑身一僵,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
她一脸决绝的,像是悲壮的死生壮士般,像是听到了人生最大的噩耗,选择最糟糕的处境般,咬着唇勾下头,“只请皇上放了白玉。”
苏白玉。
他峥然立着身子,冷冷一笑,还是苏白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