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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主子的嘱咐,葵儿过了桥将银子交给他后说:“我家小姐要你拿这几锭银子打理好自己,处理好腿伤,伤好若不嫌弃,就到镇西的水荷茶铺上工,虽是粗活儿,但努力干也会有出头的一日。”

说完话,丫头匆匆回到主子身边,穆子深垂眸盯着掌中的银锭子许久,心底五味杂陈。

往日,他根本不会将这几枚小小的碎银锭子放在眼底,但今非昔比,如今这几枚银锭子可以让他做很多事……

他抬起头,迎向桥对岸那个同样凝望着他、宛如天仙般的女子,感觉全身的血液因为激动而沸腾。

她像是湖里迎风展现娉婷姿态的初夏新荷,浑身上下散发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超凡脱俗气质,这样的她,不是此时的他可以高攀得上的……

定下心神,穆子深抱拳朝她一揖,高声说道:“我穆子深他日若有长进,必会报答小姐恩情。”

那铿锵有力的坚定口吻震得上官瑞晴微微心悸,视线不由得落在他脸上。

眸光一定,偶然拂过的清风扬起,空气里回荡着淡淡荷香,将他覆在额前的落发拂开,露出他一双飞扬浓眉、幽深明亮的细长鹰眸以及微抿的薄薄嘴唇,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严肃感。

而在他站挺身子的同时,上官瑞晴才发现,原来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虽蓬头垢面,但一双炯目依然灼亮,不难想象,他日若有出息,会是多么丰姿俊朗的男子啊!

而此时,那张看似严肃的脸容,因为他朝她微微扯唇而变得柔软,那俊朗的模样无由来让她的脸皮发热,心跳微微加快。

暗暗抑下内心诡异的悸动,上官瑞晴朝他淡淡弯唇回以一抹笑,颔首表示听清楚他的话。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有能力将身陷困境的人拉出泥沼,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葵儿瞧那男子说话的神态,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自己主子,不但看古物珍品的眼光精准,连看人的眼光也不凡。

收回心神,她领着上官瑞晴过桥,却发现,那男子的眼神须臾不离地定在主子身上。

她正犹豫该不该上前训斥对方不该如此放肆时,不知由哪儿跑出的孩童突地嬉闹着要冲上桥玩耍。

怕那一群玩疯了的孩童撞着主子,葵儿受不住地出声制止。“喂!不可以在——”

她的话尚不及说完,其中一个孩童跑得太快脚打了岔,竟整个人扑向上官瑞晴。

因为嬉耍的孩童挡住去路,才过了桥的上官瑞晴又站得离水道极近,见孩童扑来,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小心!”

葵儿话是喊出了,但眼见着主子就要栽进水中时,一道飞影倏地闪过眼前。

那道飞影不是别人,正是受了上官瑞晴大恩惠,期许有一日能报恩的穆子深。

惊见上官瑞晴就要落水,他不多想地伸臂拉住她,稳住她的身子,让她免于落水之劫。

未料,穆子深一拉住她的皓腕,使力将她带到一旁,自己却因为速度太疾,整个身子坠落水中。

在他扑通一声落进水里,感受湖水凉意沁入的瞬间,受伤的腿一抽,他整个身子绷紧,心跟着倏然一凛。

他腿上的伤虽是寻常伤口,却因为无银子买药,而让伤口瘀肿化脓,最后疼痛入骨,让他连行走都成问题。

但方才眼见那心善的小姐就要跌进河里,他一心只想救人,忘了脚痛,直到落入河里才想起,自己的腿受了伤。

若是平常,就算落水他也有办法挣脱上岸,但受伤的腿这一刻却像绑上千斤石块,让他动弹不得地直往湖底坠。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哀哀幽想,或许这一世命该如此,而他还来不及实现小姐施予的恩惠,便要立即回报……或许这一切都是命啊!

这时的他不知道,上官瑞晴被他那一推,好巧不巧地撞往一旁的大柳树,连惊呼都还来不及发出,人便晕了过去……

四周一片静谧,房中除了滴滴答答的声响,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怎么会这么静?

平时偌大的宅子里再安静,不时也可以听到两个刚满五岁的双生子弟弟在宅中造次地跑来跑去,让一群奴仆跟在身后善后的声音。

但这一会儿,未免静得太诡谲了啊?

是时辰已晚了吗?

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很重,脑子沉甸甸的,喉唇干得让她想唤葵儿倒杯茶给她。

“葵……葵儿……”

因为没什么力气,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如飞絮,好不容易撑开眼皮子,渐渐聚焦的视线突地映入一张陌生的笑脸。

“乔乔,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上官瑞晴拧眉望着眼前那张笑脸,充满疑惑地问:“你……你是谁?”

等不及她回答,上官瑞晴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不在府中闺房,入目皆是一片苍白,墙上还有奇怪的画和摆设,她赶忙急问:“这里是哪里?我的婢女葵儿呢?”

婢女?!

沈若仪突然听到这个只会出现在古装剧的称呼,再看看好友脸上迷惘的神情,不由得一颤。

她急急地伸手探了探她圈着纱布的额嘟囔。“完蛋了,不是真的撞坏脑子了吧?”

她一靠近,上官瑞晴所有心思被女子身上的穿着打扮给吸引,根本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

“你、你是外族人吗?”

定眸打量,女子有着一头未梳髻的鬈曲长发,蓬松的发让她的脸看起来好小,她身上的衣衫款式也极为奇怪、曝露,不是中原女子的穿着。

沈若仪听着她再吐出这么一句话,活像见鬼似的冲出病房,现在事情很大条,她得通知医生再帮好友彻底的、好好的检查一番才行。

见女子饱受惊吓的模样,上官瑞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努力回想自己撞上柳树昏倒前的情形,想厘清眼前状况,但是思绪一转动,头便痛得受不了。

苦思无果,上官瑞晴正想下榻四处走走,竟发现,她躺在铺着白色褥铺的床榻上。

天哪!她还没死啊,怎么会将她搁在白色褥铺之上?

她抚胸为这犯讳的事惊抽了口气,又定下心想,她曾在爹亲的书阁中看过有关异族民情风俗的书,知晓外族与中原人极为不同。

在中原,白为丧,但在此地白色应该另有一番解读才是。

暗暗说服着自己放宽心,别因此感到触霉头时,却见方才那名女子领着一群身穿着白衣、白袍的男女一拥而入。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让她的心紧紧一促,一双眼圆瞠地瞪着他们问:“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揣想她情绪不稳的异样反应,可能是撞伤头部所致,主治医师王大伟柔笑安抚。“周小姐你不用紧张,只是进来替你做一些例行性的检查。”

那陌生的称呼让她整个人胆颤心惊。“周小姐?!谁是周小姐?你们抓我来做什么?”

胆颤心惊的不只她,沈若仪听见她的回答,快急疯了。“王医师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乔乔不会真的摔傻了,连自己也记不得了吧!”

她与周梓乔同在“傅氏集团”上班,两人共事两年,感情十分要好,看着她一醒来便是这副怪样,她无法不担心。

两天前,周梓乔不小心在办公室的茶水间滑了一跤,众人听到砰砰声响,赶来看见地上有一滩血,而她整个人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同事吓得差点没了魂,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将她送医院,止了血缝了几针后,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四十八个小时,确定没有“脑震荡后症候群”才可以出院。

王大伟用沉定的语气安抚她的惊慌失措。“沈小姐你不用担心,周小姐的状况很可能是脑部在受到撞击时产生了错乱神智,以及丧失事发当时的记忆,真正状况如何,我们会为周小姐做进一步的检查。”

上官瑞晴听着两人的对话,思绪混乱不已,她知道自己撞了头,但还不至于神智错乱,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她失去原有的温雅,急声强调。“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是撞了头,但神智还很清楚,并没有错乱!我是春荷镇上官雍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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