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斗诗

安随闲闲凭栏沉思的模样,倒是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当真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感。。.

柳明是愣愣地看了安随好一会儿,她和自己平日里见过的端庄的世家女子并不相同,安随的身上更多的并不是端庄贤惠,而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安随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但蔡襄和钱嗣忠却是留意到了。蔡襄自然知道四娘刻意让安随前来是什么用意,而钱嗣忠虽然不知道,但是看到柳明是对安随的眼神,也有几分欣慰。

安随回京以来,被名声所累,因此至今都还未谈婚论嫁,大楚女子二十岁成婚也已经是大姑娘了,除了宫里出来的女官和宫女若是撑到二十五也就算了。如今安随身为外臣也已经二十四岁了,虽然看起来至多也就是十六七岁,但到底钱嗣忠也是还是替安随留心的。

虽然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是蔡襄的友人,自然人品不会差。如此一想,钱嗣忠倒是也乐见其成。

柳明是良久之后感受到了来自蔡襄略带戏谑的眼神才收回了眼神。

一炷香的时间其实很快,不过些许时间,那香便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在桃园里赏花的人也逐渐回到了诗台之前。

众人之中,倒是四娘还有几分为难,不过也很快就写了出来。

香燃尽之前,众人都交了诗稿,蔡襄将诗作都贴在了诗栏上,供众人观赏。

钱嗣忠将众诗细细看了一遍之后便道,“今日的诗作倒是这两首诗作可以并列夺魁。若说在技巧上,自然是前一首诗为妙,但说在内涵上,倒是后者更加可圈可点。”

众人都没有在诗作上列名,只为公平起见,听见钱嗣忠说了这话,众人纷纷看去钱嗣忠所说的那两首诗作。

“园中四月桃花尽,又言桃花如人面。

人面拂烟映春风,不知春风归何径。

径中蓁叶出泠月,半掩云月半掩门。

门中蛾眉凭水纹,水中倒影映桃魂。”

孟辉几人都是熟稔了,一看便知道这是柳明是的笔迹,而这诗中的蛾眉……?

又是‘桃之蓁蓁’,又是‘人面桃花’,此用意,可真是不简单啊!

安随侧过头来,孟辉那几个人都齐齐地将眼神放在她的身上,她只好道,“此诗并非出自于我手。.”

四娘笑了起来,“自然不能是你写的,‘门中蛾眉凭水纹’,难道还会是你写的?摆明了是男子的说法。再看下一首吧!”

“昼掩寒宫砌清冷,小窗冰潭暗中莼。

忍叹木犀呜咽罄,凝魄仙境任平声。

堪怜岂独桃花魂,不得人间舞轻尘,

无言谁诉同啼痕,帘卷西风近黄昏。”

四娘反复念了几遍,再看向安随的时候,眼神都有几分触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反倒是柳明是指了出来,“先前这一篇是在下写的,后面这一篇笔迹不熟,自然就是随姑娘所写的了。觉得颈联最为妙,‘堪怜岂独桃花魂,不得人间舞轻尘’。不过看得出来,随姑娘平日里倒是写词赋应该更多于诗吧!”

安随点头,“的确,平日里几乎疏于诗书,倒是惭愧了。”

柳明是对四娘道,“蔡夫人果然找了一位诗才,这一次是在下讨巧了,不过的确是不敢再小觑女诗了。”

四娘听柳明是如此说,更是得意,“今日也是尽兴而来了,自然是要尽兴而归,已经在前厅设好了宴席,大家入座吧!”

安随是新客,自然是坐在四娘的旁边的。

而安随的旁边就是柳明是。

轮过一轮酒之后,柳明是站了起来,对着安随和四娘道,“今日随姑娘的诗叫在下大开眼界,先前在下还直言女子之诗始终不及男子之诗,今日这一杯便是给二位赔罪的,在下收回此言。”

安随不大会喝酒,就以茶代酒受了,四娘倒是爽利,喝掉了杯中之物。

倒是孟辉看出了柳明是的用意,既然是挚友,自然要竭力相挺的,“冒昧问一句随姑娘,不知道是出身何门?先前在京中多年却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姑娘。哦,当然了,到底是我们这些人孤陋寡闻了。”

安随轻轻摇头,“倒不是这样。我并非是京中人氏,而是出身晋地。先前也在京中住过些许时日,不过后来就去了边关。不过是去年年关之际才重新到京城定居下来的。”

“定居了?”孟辉倒是替柳明是暗暗庆幸了一把,若是不在京中,二人倒是麻烦了些,“可是住在钱府?”

安随摇摇头,“不是的,我单独住在城西安府。”

孟辉先是“哦”了一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姑娘姓安?”

“是,我姓安,单名一个随字。”

安随!

不仅孟辉,连柳明是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安随自然明白他们脸色微变的缘故。四娘看到柳明是的眼神也是一变,心里便不高兴了。

他们当然都知道安随是谁,如今市井街头的谈资可不就是她和当今圣上的那点破事儿嘛!

其实四娘将安随带来的时候,众人心中也多半有了点头绪,四娘也清楚,他们心里也是明白的。安随先前也是赢得了众人的认可,可是如今这变故,却是叫席上诸人有些尴尬了起来。

安随倒是淡然,后续的宴席,诸人都是各怀心思,孟辉打着圆场,黄寅灏配合着,看起来倒是也无恙。

一直到将诸人都送走了,四娘才愤愤不平道,“都是些什么人啊9以为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还能明眼识珠,却不想也都和那些势利眼的人一样睁眼瞎!我们家随儿多好的人,要给你们,我还不乐意呢!没得摆什么谱啊!”

蔡襄轻轻安抚道,“四娘,你别这样,他们也并非是……”

“你别替他们说好话,我又不是没有眼睛,他们也是听了那些昏话看不起我们家随儿呢!”四娘没好气地拉着安随道,“他们不要,谁媳他们!他们不要你,我们蔡家要你。我想过了,他们那些人没眼光,大不了你嫁到我们蔡府来,你姐夫虽然官职不高,到底也是极好的人。你是我妹妹,我也不能委屈你,何况你还是这么尊贵的出身,进了蔡府就是你姐夫的平妻。”

这一回轮到安随尴尬了,“姐姐,你真的不用……”

安随还没说完,四娘也已经听不进去了,“你姐夫的人是极好的,你也看到了,你进了蔡府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何况蔡府里面如今的确也只有我一个女主人,旁人总说要让你姐夫纳妾,不是说我不让,而是我看不上那些女孩子。你这样好,本来给我们蔡府也是委屈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四娘话还没说完,就被钱嗣忠给打断了,“四娘,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四子,你去送随儿出府。”

等蔡襄和安随出去了,钱嗣忠才道,“四娘,你方才那些是什么话!”

“我也是为随儿好啊!”

“你没看见随儿已经够尴尬的了,你还在这里提这话,是要逼死她吗?”

四娘鲜少看见父亲这样严厉的话语,不禁愣了愣。

钱嗣忠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叫安随在朝堂上够难堪的了,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更是不好,你倒是好,还在这时候插上一脚,恨不得人家不知道随儿如今没有官宦人家敢上门提亲似的。坊间的风言风语已经叫她连咱们家的家门都不敢踏入了,你再给她加添点什么,你不是要她的命了吗?”

“我……”四娘自然是没有想那么多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算了,这些时间你也不要去见她了,免得人家真的以为蔡襄和她有点什么,谏台弹劾起来,真是要逼死她了,随儿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气性还有高的。”钱嗣忠真是拿自己的这个女儿没办法,“你什么时候能学得随儿的三分沉稳才好!”

蔡府门口,蔡襄将安随送了出去,一路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四娘的那番话也是叫他尴尬,只是接安随的马车已经就在眼前了,蔡襄也只好道,“安姑娘,方才四娘的话,你也别放在心里,她也只是……”

安随摇摇头,“我明白,四娘是好意,我没有放在心上的。”

“今日真是对不住你……我……”

“真的没有关系。”安随淡淡一笑,“蔡大人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就此告辞了。”

安随真的看起来是那样的风轻云淡,转身便上了马车。蔡襄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安随掀开帘子的时候,姬宣远端端地坐在里头,她先是一愣,便急忙反应过来,怕蔡襄在外面看出什么端倪,立刻钻进了马车内。

马车慢慢往安府行驶去,安随靠在姬宣远的怀里面,“你怎么来了?”

“自家的夫人可就要被送到蔡府去做平妻了,哪里敢不来呢?”姬宣远的声音又几分冰冷,“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答应了。”

安随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听见这一句话,却忍不嘴了眼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可能,要嫁给别人了,你会不顾一切地,像今晚一样,跑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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