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决裂
“娘……”
身后再度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却是忽的又嘎然而止。
顾昱悲伤过度，昏死了过去。跟着他娘一起，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唉！
老大夫再度一声叹息，顿了顿身子，终于慢慢离去。
“主子，怎么办？”
秋日蹲下身子，小心的将昏倒的顾昱抱起来，静立一边。
雪地里，念莹毫无生机，如同染血的兰花一般大开的身子，死不瞑目的望着苍天。
她一双眼睛，直到临死，都是睁着的，她一直一直的看着顾倾城，像是在说：我生是你顾家的人，死是你顾家的鬼，看你……还怎么和离？
念莹如此做法，这也算是她赢了吧？
顾倾城猛的握起拳头，死死的闭了眼！
念莹念莹，好一招……以死相逼！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顾倾城跪坐在雪地中，变成了一尊雕塑，他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凤红玉，嘴里吐落的话语，便如同这数九的隆冬天一般，没有半点的温度。
“凤红玉，现在，你可满意了？”
凤红玉身子一颤，欧阳氏急急的道：“顾公子，玉儿她不是……”
“你闭嘴！”
顾倾城蓝眸凛冽，唇角一丝讥讽勾起，“我在跟你的主子说话，哪里有你这奴才插嘴的份儿？”
欧阳氏：“……”
凤红玉面色苍白的抬起头，一脸艰涩的看着他，却是紧紧抿着红唇，一个字不说！
她还能说什么？
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也很清楚，不是吗？
而顾倾城却像是并没有看到她无声的传言一般，仍旧那样冷冷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道：“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不滚？”
这一句话，却是杀了她，还让她心痛！
凤红玉眼睛一黯，咬了咬牙：“孩子还我！”
双手握成拳，十指紧紧攥起！
尖尖的指甲刺入掌心里，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原来，她以为不爱，却是不知何时，就已经爱上了……
有句话说得很对：女人的娇宠，全部都是男人给的。
他宠你爱你怜你惜你，只因为你是他心头上的宝。
可一旦不是……
他冷冽的仇恨，噬骨的怨毒，能将你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扒一层皮，还嫌不够！
“要孩子？”
顾倾城抿了唇，眉梢冷冷挑起。蓝色的眸底蕴着淡漠疏离的幽光，层层叠叠如同末日的极光一般，微微流转。
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凤红玉看他片刻，深吸了口气，毫不畏惧的迎上：“是！”
她的孩子，她如何不要？
“好！”
顾倾城面色淡然地，却是一口答应，“锦瑟！把孩子给她！”
“主子……”
锦瑟怀抱着孩子，有些犹豫，“主子，这，这是您的儿子啊！”
“给她！”
顾倾城头也不回，昔日温柔如水的眼底，此刻一片寒凝。
“凤当家的想要她自己的孩子，本王……又怎么可能不给？给她！”
再度一声绝然无情的厉喝，这一声“本王”，又再现瑞王往日的威仪！
锦瑟张了张嘴，终于慢慢腾腾的走过去，将孩子递到她的手中。
凤红玉僵直着身子接过，早产的孩子，才不过七个月而已。
小小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脆弱的脑袋还不如她的一只手掌大。
好忻小……
小的，让她如何忍心，就这么让他随风消散在这个才刚刚降临的世界之上？
可是，他若不死，她便要与顾倾城生生世世的纠缠着……
心中陡然一痛，她泪水肆虐，低低的道：“孩子，对不起……”
有力的五指伸出，迅如闪电一般掐上他的脖颈之间，却是母子连心，根本下不去手。
“不要！”
欧阳氏一声惊叫，气急败坏的扑了过来，一把将孩子从她怀里抢走，怒声道：“玉儿！你到底是不是疯了？孩子是无辜的！你便是要与他断绝关系，我也绝不许你伤害孩子！”
从她刚刚接过孩子开始，欧阳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她，却万万没料到凤红玉这死丫头，居然会下这么一个黑手！
“滚！”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寒光一闪，又一声厉喝，凤红玉流着泪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已是冰雪寒凝。
她本就傲骨铮铮，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更加不留余地。她错手杀了人，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悔意，但即便如此，也受不住顾倾城一而再，再而三的滚！
她可以绝决的杀了新生的儿子，与他彻底断绝关系，各走天涯，可那……到底也是她的儿子啊！
母性压到了决定，凤红玉第一次，为了儿子心软了。
但对于顾倾城，却再也不会……心软！
“顾倾城！自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猛一甩头颅，三千青风随风飘扬，她拼指如刀，利索的切下自己一截发尾，高高扬起，抛在雪中。
莹白如玉的雪地之上，碎发如针般飘然洒落。
“顾倾城！昔日你灭我凤凰寨，今日我杀你夫人！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千年万载！自今日别后，再相见，生死相敌，绝不留情！”
面色冷寒，唇色紧抿！
一身红衣如火，像是要焚烧掉这整个天地一般，带着一股绝然弃世的冷漠心伤。
不是不爱，而是她爱到极处，已经不能回头了。
从来没有尝过爱的滋味，却是刚刚尝到，便又恨了……
顾倾城眸光微闪，不愿再看。
“凤红玉，从即日起，我瑞王府上下，便与你，不死不休！”
他冷漠无情的话语，再一次扬起。
她心头一堵，他已经回身，弯腰抱起了凄然身死的念莹夫人，一步一步，走向房内。
幽幽万古的声音，像是这天地之间最恶毒的诅咒一般，随风飘至：“秋日，立即飞书皇上，凤凰寨匪首，凤红玉……潜伏上京。本王请旨，立即捉拿！”
“哐”的一声，房门关上。
凤红玉眼前一黑，秋日目瞪口呆。
欧阳氏紧紧抱着孩子，最先回过神来，看向芳儿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顾倾城此举，已经是给了她们逃离的时间，再不走，可真的就要被抓起来砍头了！
“凤当家的！”
秋日一声急叫，猛然闪身出来，将怀里的顾昱交给锦瑟，从身上摸了所有银两出来，低低的道，“凤当家的保重！主子只是伤心过度……我想，过些日子，他还会把凤当家的接回来的９有……还有小少爷！”
他想说小主子，却是不敢。
主子现在这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莹夫人的身死，像是让主子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凤红玉站稳身子，恻然一笑：“不必了！我凤红玉区区一介匪寇不敢有劳顾公子大驾！更不敢期盼顾公子垂青！”
抬手，打落秋日手中银两，秋日顿时无语。
凤红玉红唇弯起，笑意凝霜：“顾公子现在……又是瑞王了吧？那么，我凤凰寨的灭门之仇，就不得不报了！”
她不是傻子！
从顾倾城再度自称本王，从他让秋日去飞信宋帝，将她行踪泄露出去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再不抱任何希望。
顾倾城，顾倾城……
我凤红玉最错的，就是不该向你借什么种！更不该动什么情！
眸色瞬间泛了冷意，头也不回的向着府门外走去。
门外寒风吹落，一如她现在的心境。
自此之后，她与他，便是仇人！
而她，也不会再爱！
“芳儿！走啊！”
欧阳氏张了张嘴，赶紧招呼了一声芳儿，跟着离去。
秋日呆呆的站在在原地，愣愣的低头，看着那深入积雪之下的数锭金银，心中一声长叹。
“锦瑟，送小少爷走吧！”
王爷要复位，这是件大事。可是，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不过一个念莹夫人而已。
锦瑟点点头：“那你呢？”
秋日苦笑：“我能如何？按王爷吩咐，去禀告皇上！继续……通绢凤凰寨匪首，凤红玉。”
锦瑟愣了愣，也只得无语的抱着刚出生的小少爷追了上去。秋日顿了顿，也正要离开，紧闭的房门陡然打开。
“等一下。”
顾倾城面色淡然的出来，秋日抬眼望去，只听王爷淡淡的道：“此去，绝口不提凤红玉，只须禀告皇上，本王愿意娶安安公主为瑞王正妃！”
朝令夕改，也不过如此。
秋日脑中“轰”的一声响，也顾不得其它，急急的道：“可是王爷，先前皇上提婚事的时候，您不是拒绝了吗？”
顾倾城淡淡看他一眼，眸中寒意如刀箭般锋利。
秋日顿时一个哆嗦。
低头道：“是！属下遵命！”
飞一般的闪身出去，急速奔向大宋皇宫。
几乎是同时，原本如标枪一般直立在门前，风吹不倒，雪打不动的顾倾城，却是一个踉跄，嘴里一口鲜血喷出，仰天栽倒！
大宋皇宫。
宋帝赵越眼神奇怪的望着前来代替主子请罪的秋日，纳闷的道：“秋日，你刚刚说什么？朕这耳朵不太好使，莫不是听错了？”
秋日单膝跪落，恭敬的低头道：“皇上没有听错。瑞王的确心有悔意，还请皇上格外容情，答应安安公主与瑞王的婚事！”
宋帝赵越：“……”
与身边软玉温香的洛月儿对视一眼，洛月儿心下明白，懒洋洋的笑道：“哟！这瑞王突然反悔，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还能收回来的？当我们安安公主是什么了？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