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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负谦的人,更是日思夜想想真正成为负谦的人,等待时的每个呼息都像是要吐出她连日来的悲恼与抑郁,皆是需要动到全身力气的浓重呼息,虽然使劲,但脑子越发轻快,满满的期待混着羞怯,呼息也急促走来。

结果等到的,却是一件带体温余韵的男袍兜头罩下。

“你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快把衣服穿上睡吧,我先到外头透透风。”好冷静冷静,晴蜜怎么会……明明逗她一下就害羞不已的,怎么会当他的面褪衣?

他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像遥难似的想抽拔迷乱的心情,可惜他的房间位于有加顶盖的圆楼里,瞧不见满天星斗。仿佛吸不到气似的,便拉开书房的门冲入内,开窗让冷风醒醒他的脑子,吹散他满脑旖旎,真觉得快被刚才那幕蒸热了。

晴蜜怎么会……蒋负谦两手撑在窗轨上,冷风吹得他脑门发麻,却无法吹散他在脑海里勺勒出的、她侧身的线条。

“可恶!”好不容易压下的冲动又上来,说到底,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蒋负谦怒拍窗台的声音传入房里时威力已经消了泰半,但打在杜晴蜜心上的力道像活活挨了八十大板,不死也痛得只剩半条命了。

她果然太抬举自己了。忍着羞快褪去衣裳,以为今晚就能做一对真夫妻,蒋负谦疼她爱她,这事总能成的,却原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急慌了什么烂招数都使上,想用身体来落实两人的关系,把他绑住,以后蒋负谦怎么看她?怎么想她?

杜晴蜜不敢想,脸上热热辣辣,像受了个耳刮子,嘴里湿湿咸咸的,淹得快喘不过气来,现在就算她哭瞎眼睛,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都怪她太急躁,太自以为是了……

蒋负谦冷静过后,梆子过三更了。他很少失态,却一再栽在晴蜜手中,倘若婚事不快点发落好,发狂的一定是他。

“呼……”他松开绑发,前襟大开,月色照额,在他身后拉长影子,只差脚边没滚几坛空酒壶,否则搭起来也有几分狂人味道。

这么晚了,晴蜜应该也睡了,他急着离开当下迷蒙的氛围,无法分神顾及她的感受,她一定哭了吧?

现在着急也太晚了。蒋负谦自责得很,看来明早要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今晚答应她不会在书房留宿的,躺在她身旁,她隔天起来,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心里应该会好过点,比较能听进去他的道歉跟解释吧?

蒋负谦悄声回房,不敢点灯惊醒她,摸黑回到床边,褪了鞋袜外衣躺上,转向内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并蹭到她身后,手一搭上腰——之哪里是晴蜜?!

他把棉被掀开,就真的只有棉被。他急了,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能去哪儿?蒋负谦慌得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要冲出去找人,幸好他再次环视了房里一回,在角落的灯台旁瞧见了一抹蜷曲的身影。

“傻姑娘,你怎么睡在这儿呢?”听她呼息混着啜泣鼻音,一定是狠狠哭过才会有的沙沙声,她就在地上铺件旧衣,身上盖了件旧袍,双手交叠为枕。“真是的,我让你心痛,你就让我心疼吗?唉,全怪我不好,不该瞒你的。明早我什么事都跟你说,你且再忍忍几个时辰就好。”

唉,什么惊喜,根本是惊死他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恶果了。

蒋负谦打横抱起杜晴蜜,瞧她何止眼角湿濡,脸上压根儿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他轻手将她放到床上,抖被为她盖好,随即躺上外侧,将她拥入怀里,她的头就枕在他的肩窝。

以为他会睁眼到天亮,殊不知鼻间盈满她的馨香,不消一刻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第5章(1)

杜晴蜜隔天一样起了个大早,为他端来热水,再端来早膳,每天都分两趟工,等早膳搁上房间圆桌,热水的水温正好是最舒适的时候。

昨天晚上,她哭累了睡着前,蒋负谦真没再回房过,她从心惊等到心急,心寒等到心碎。反正一切都是她种下的果,她本来就该承担,但是能担多少,能担多久,她没信心可以明说,灰心丧志得很,却没想到早上转醒时,一睁眼就是他的锁骨,抬头一见,就是他冒着新生胡须的下颚,她一阵茫然,又哭了。

她从没喜欢过谁,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要死不活的,原来感情不是你侬我侬,而是酸甜苦辣成,五味都有,很折磨人。

在她哭泣时,蒋负谦就醒了,正想着如何破题解释,她就跨过他的脚跟下床,穿戴整齐,以木簪盘发,端着水盆出门去了。

他松了口气,见晴蜜没打算离开,他便躺在床上装睡,思索该如何解释才能化解尴尬,回到他拾起她唇角沾及的饼屑送入口,而她娇羞低头,小心地啃大饼时的柔美气氛。可惜他脑袋一片混沌,她已去回两趟他仍然迷惘该从何开口。

“夫君,该起来了。”杜晴蜜双眼哭得红肿,嘴上硬拉出的笑容如凋零半残的桃花。她递上温热的湿布巾,待他接过,一如往常为他料理更衣等等的细节小事,只有她心里知道,在他面前每跨出一步都是鞭答。

“昨晚的事——”蒋负谦更完衣,两人并肩而坐吃饭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再这样下去,晴蜜都不肯正眼看他了。

“别说了,是我不好,仗着夫君宠爱,拿乔了。”杜晴蜜一碗大米粥差点洒了出来,这时候她真不想听到这件事。

对,她是孬种,她宁可装聋作哑都不想撕破此刻平和的假象。她抖着手把碗扶好,不敢看他。“以后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会再自作主张,请夫君放心。”

“晴蜜!”蒋负谦抓住她双肩,恨不得把她摇醒。“昨晚不是你的错,是我真没准备好。姊姊现下还在福州,我不好跟她联络商讨婚事,才一直把这事情搁下,你听清楚了没有?”

“婚事?”她惜了。“不是已经办过几桌水酒,请大伙儿同喜了吗?”

“那怎么能作数?太委屈你了。”蒋负谦取下她手里的大米粥,为她憔悴模样心疼着。“虽然我们两人的关系是我起头胡诌的,最后缘分还是让我们走在一起,但顺序终究是错了,我不能再贪你婚事,怎样都得有个象样的场面,免得几年后你反过来怨我当初不明不白地就让你入我蒋家。”

“所……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婚事是指……”杜晴蜜语无伦次了。他这么忙,其他的繁文褥节省下来对大家都方便,她虽然失落,但想着委屈一点没有关系,日子过得美好顺心最重要,原来他竟有考虑到。“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想给妹惊喜。这种小家子的话他说不出口。“姊姊还没回省城,我怕事情开了个头却没个影子,总要备好了料再通知你吧。”

“我们怎么不在圆楼里拜堂就好了?省车程又省事。”大伙儿还能同乐,闹闹当家的洞房,想来还挺有趣的,杜晴蜜掩嘴笑了。

“就知道你坏心眼。”轻点一下她的鼻头,见她神色回缓,他就放了泰半的心。“我不是避着圆楼那些爱凑热闹的人,而是我在省城置了宅子,虽然不大又老旧,也是我靠双手打拼买下的。我就把我娘的牌位安在那里。”

“啊?怎么不把婆婆的牌位安在圆楼呢?这样祭拜不是近得多吗?”清明、重阳都要往省城里跑,不是她嫌远嫌麻烦,而是他事务繁重,怕累着了他。

“我慢慢跟你说吧。我是私生子,三年前,我还不姓蒋呢。”他的身分比庶出还低,认祖归宗了又如何?他生母在蒋家无名无分,照习俗说来,她可能是只孤魂野鬼。蒋负谦叹了一口气。“我娘一生清苦,就算生在大户人家,不是男丁谤本不受重视,更别说我娘还是庶出,在家没地位又嫁得不好,常被丈夫、婆婆打骂,后来是我大姨,也就是姊姊的生母帮忙硫通和离,再带我娘到蒋家依亲。没想到,这又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我娘爱上了姊夫,也就是我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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