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手语

两年后,匈奴,塔拉。

城楼上,一名女子白衣胜雪,纱巾罩面,亭亭玉立的身姿,总是让城楼下过往的人们驻足。她冲着天朝方向,遥遥相望,吹奏着玉箫。凄凄凉凉的箫声萦绕在城楼,就如女子期期艾艾的低诉,上至官兵,下至百姓,听到后都不由得叹气摇头。

“心儿,别吹了。你这样天天吹,他又听不见!”阿诺走过来,站在释心身侧劝道。释心置若罔闻,继续吹奏着,阿诺叹口气道,“心儿,你是不是耳朵也聋了啊!说什么都不理我……”

阿诺遥望城外,一大片茂盛的草场在风中如波浪般起伏着,一群群牛羊在这片绿茵中忽隐忽现。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阿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心儿,你看这里多美啊!你不如就留下来,嫁给哲也好,做匈奴的巫女也好,都比回天朝要好得多。”

释心一曲终了,转头看向阿诺,阿诺也睁开眼看着她,微微一笑,道:“至少,这里没人想要你死啊……”

这时,她们身后却有个女人恶狠狠的道:“谁说的,我就想让她死!”

释心瞥一眼卓天雅,面无表情的下了城楼。卓天雅疾步跟上,怒喝道:“释心你别走!你跟我说清楚,昨天晚上你和哲去了哪里,为什么今天早上才回来?”

阿诺嗤笑一声,将她拦住,说道:“卓天雅,我话还没说完。在匈奴,没有人想要心儿死,想要心儿死的……都不是人!”说完,转头就走。

卓天雅气得大叫一声:“阿诺!你……你……”

“我我我……我怎样啊?”阿诺白眼一翻,回头看她。

卓天雅喘着粗气,强压怒火,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帮着那个狐狸精?她究竟有什么好?”说着,眼泪已在眸子中打转。

阿诺笑笑,道:“至少,心儿不会不识时务。不像有些人,明知道哲不喜欢她,还妄想着要把哲占为己有。呵,真是不知廉耻!”

“你闭嘴!”卓天雅怒吼道。

阿诺冷声道:“还有啊,别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哲最讨厌爱哭的女人……哦,对了,心儿除外!”

“你!”卓天雅气得直跺脚,怒目瞪着阿诺的背影。忽然又听到城楼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骑着一匹白马,向草场疾奔而去。卓天雅冷哼一声,快步下了城楼。

释心骑马疾奔,一个时辰后,眼前出现一面大湖,湖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湖畔水草依依,随风摇曳。释心下了马,从水草中推出一艘小舟,乘着随风向湖中央荡去。

卓天雅骑着马赶到时,小舟已经荡出去很远,白马在湖畔自顾吃着草,并不走开。释心躺在小舟里,怔怔的看着天空,裙摆被风吹到水中浸湿了,她也丝毫不觉。云朵随风聚聚散散,来来去去,在她看来仿佛是暗示着自己和卓天楚的命运。

“已经两年了……”释心长叹一声,心中呢喃着。

两年间,天朝发生了很多事。卓天佑被废了太子,乔玲慧变得疯疯癫癫,薛瑶冬上吊自杀了,卓天锦被人刺死了,皇后也被打入了冷宫。卓天澈和卓天鸿虽封了王,却在去封地的路上,都被杀手刺死。

哥哥说,这些事都是楚在背后策划的。释心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虽然知道楚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但是,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楚。听到他不停地伤害身边的人,释心的心好痛好痛。可是她又不能怪他,这都是哥哥逼他做的。

释心无数次尝试逃跑,但都被云灿抓了回来,并告诫她:“三年之内,如果你偷跑回天朝,我就自己去杀死卓岂凡,然后再杀死卓天楚。但是,如果你乖乖呆在匈奴,三年之后,无论卓天楚有没有杀死卓岂凡,我都放你自由。”

释心又暗自叹了口气,可是卓天楚不知道云灿会放自己走啊,只一心想着怎样杀死卓岂凡,还害死了那么多人。哥哥分明是在利用楚,楚这个傻瓜……

但想着想着,释心就笑了。无论怎样,楚还是喜欢自己的,他即使知道了自己是罪臣之女,但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即使不能在一起,又有何妨呢?

突然,小船剧烈的椅起来。释心急忙坐起身来,却看见卓天雅划着一艘一船与自己的撞在一起。卓天雅撑着船桨,跳到释心身边,想将释心推下船。

释心早已看出了她的意图,不愿和她纠缠,索性身子一斜,跳进水里。卓天雅两手推了个空,也掉进水里。她不会游泳,惊慌之下,抓住了释心。释心感到身子一沉,一口气没憋住,呛了口水,急忙扑腾两下,探出头来。

释心趴在船舷上喘着气,却忽然发觉没有了卓天雅的踪影,又急忙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将卓天雅拉上了船。

许久之后,卓天雅吐出两口水,醒转过来。迷迷糊糊的看到释心坐在船头,双腿摆动着,踢打着水波。卓天雅咳嗽两声,缓声道:“我刚才想杀你,你知不知道?”释心回头看她,浅笑一声,摇了摇头。

卓天雅坐起身来,愠道:“你不相信?”

释心摇摇头,手指蘸水,在甲板上写道:“你知道我会水。”

卓天雅苦笑一声,道:“我刚才忘了……”顿了顿,又道,“告诉我,你们昨晚去了哪?都做了什么?”

释心写道:“山顶,看星星。”

“就这么简单?”卓天雅怀疑的看着释心。释心白了卓天雅一眼,卓天雅撇撇嘴,怒道,“狐狸精!我在家里担心的要死,你们却在山顶看星星!你不是喜欢卓天楚吗?为什么还要来勾引哲?狐狸精|狸精|狸精!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杀了你!”

卓天雅说着,就要向释心扑去。释心厌恶的暼她一眼,跳进了水里,向岸上游去。

“喂!释心!你给我回来!”卓天雅大吼大叫着,小船在水里晃个不停,她急忙蹲下身子,不敢再乱动,恨恨的向水里拍去。

释心刚游出水面,就被呼延哲一把拽起,抱在怀中。释心挣扎着退开,牵了白马,向远处走去。

呼延哲悻悻地瞧了一眼湖中的卓天雅,牵了马跟着释心。许久,也不发一言。释心顿足转头看他,呼延哲也站住不动。释心指向塔拉城的方向,示意他不要再跟着自己。

呼延哲微微一笑,不离开,也不说话。释心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他也变哑巴了吗?呼延哲嘿嘿一笑,伸手帮释心牵了马,拉着她向远处的山包走去。

两人在草地上坐下,释心奇怪的看着卓天楚。呼延哲笑笑,指指自己的嘴,又摆了摆手。释心心中一急,摇着呼延哲的胳膊,询问的看着他。

呼延哲指指自己,又指指释心,两手胡乱的比划着,不知道什么意思。释心皱着眉,摇了摇头。

呼延哲叹口气,道:“我是说,我要学你,也不说话,看看是什么滋味。”笑了笑,又道,“我只忍受了一天,就忍不下去了,可想而知,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释心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下。

呼延哲又道:“心儿,我刚才突然想到,如果两个人都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就只能胡乱的摆着手,结果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我和你离得太远,我说什么你又听不见,你还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种感觉,可真糟糕……”

呼延哲说着,向后倒去,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良久,突然坐起来喜道:“如果我们发明一种手势,每一种姿势,都代表一种意思,那样,即使我不说话,即使我们离得很远,你也能知道我的意思了!是不是?”

释心想起他方才张牙舞爪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呼延哲又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现在就开始想,等我想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用手势交流啦G呵,到时候,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暗语。恩……我得给它取个名字,就叫……就叫手语好了!”

释心在心里暗自呢喃:“手语……如果楚也学会的话,我们就可以……”

这时却听呼延哲又道:“先来教你第一个姿势……”说着,就拉着释心的手,教了起来。

呼延哲和释心一会儿学鸟飞,一会学马驰,一会用手舞动水波,一会用手搭出山峰。两人坐在草地上,你学我,我学你,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卓天雅远远地看着,看着他们笑得那样开心,她似乎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痛苦的跳上马,狠狠在马背上抽了一鞭,疾驰而去。

夕阳西下,呼延哲和释心并驾回到塔拉。还未进城,就有侍卫跑来禀告:“大王子,天雅公主自中午出城后,就一直未归。兄弟们都出去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呼延哲皱皱眉,愠道:“不用理她,不知道又是什么诡计?”释心担心的看着呼延哲,摇摇头。呼延哲却道,“心儿,你忘了她今天怎么对你的?”说着,就拉着释心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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