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153 马前袖舞
清晨迷蒙地睁开眼睛，一摸身边空空的被褥尚有半丝余温，乌向云一下跌坐起来。
他已上战场。
侧过头一看，红木雕漆书案上已放着水盆、织物，还有一盘糕点，这个夫君粗中有细，还不赖。
一心挂念着去看临阵的海纵天，匆匆洗漱变装完就出了帐子。
守在门口的年轻士兵一见她，马上躬身说。
“公子，殿下让我带你过去。”
“两军可已开战？”
“刚才城门已打开，这会儿殿下应该刚带兵出去……”
领路士兵边解释，边瞟望着她，风姿俊逸，步履轻盈，言谈时唇红齿白，有一种说不尽的风流秀雅。
此人昨晚与殿下共宿一帐，一清早，殿下还亲自为他准备热水和早点，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乌向云左顾右盼观察着营地的情形，哪知道被旁边的小哥在算计取向问题。
一眼看到前方灰褐色的高耸城墙，城外传来号角长鸣，鼓声雷动震天彻响……
她赶快几个飞身跃上墙头朝外望去，天宇的将士刚刚陈兵城下，纵长的列队齐整，刀光闪亮耀目，杀气沸腾……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私闯军营！”
突然，清亮的男音朝她猛喝一声。
转过头去一瞧，有个男子站在身后，穿着一件黑色的兽首皮甲，蹬着双鹿皮军靴，身形修长笔挺。小麦色的健康肤色，飞扬的眉宇，眸色炯亮逼人。
不禁抿嘴笑了笑，靠近两步低声戏谑道：“这位同学的日晒装可真时髦啊！”
男子瞳仁精光一缩，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手足无措间一下搂上她的肩头悄悄声道，
“是你！你怎么来了？！”
乌向云被搂得太热乎，用肘子一下顶开，朝外噘了下嘴，示意等等再说。
城下的兵列随着“海”字的帅旗移动，突然，汹涌的兵潮从中分开一条道，众将簇拥着主帅出现。
第一次看到海纵天征战，她骤然迷着双眼，遥视着那道魁梧的身影不舍得再移开……
骑着一匹健壮的黑亮焉耆马，马首长颈高昂，马鞍斜挂两百羽箭和玄铁长弓。他挎着一柄雪亮的钢刀，穿着灰黑的明光重铠甲，端坐在马上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他好像感应到什么，转头朝城首一望，目光在半空与她相遇，万丈豪情撞击出电石火花。
一个是千军万马前从容不迫，一个是举目观望下袖起翩舞……
他转过头俊脸一沉，强壮的手臂举起钢刀朝天一横，长声号令道：
“众将士，我们要不要保卫国家！”
“要！！！”
众军爆发出吼叫，如同震天之雷穿越云霄。
他继续舞着刀喝令道，
“我们要不要保卫妻儿！”
“要！！！”
“我们要不要把胡人赶出去！”
“要！！！”
每个人的心被猛烈地沸腾燃烧起，眼中透出嗜血的光芒……
他长臂指天如同战神，钢刀撩起一道裎亮的银芒，呐喊道，
“为吾国土，杀！！！”
“杀！！！”
两兵瞬时相接，战场上狼烟四起，黄沙滚滚；兵戎对拼下寒光四射，清脆的铿锵声回响在半空。
乌向云的心也被喊到沸腾，目光一直追随着他，飞驰中他时隐时现成了一道追风的幻影。
看到来势汹汹，残忍无比的胡人骑兵黑压压连片，
看到他们纵马驰骋，一刀刀挥手砍落士兵，
看到灰尘飞扬、热血喷溅四洒、无数支离破碎的尸首……
手不禁慢慢捏成了拳，侧过头沉声问：“晖明，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尚不待他回答，瞥见一角摆着数个硕大的红漆皮鼓，指一下又问：“那个，可以用吗？”
海晖明会意过来，略点了点头。
“海都尉，这……”一旁站着的黑衣将军几分质疑，跨出一步欲要阻拦。
他手一抬，轻声说道：“不妨。”
见她几步走到皮鼓前，执起两只手腕粗的鼓棰试敲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浮笑，御起元真敲起来，一曲鼓乐“破山河”就地改成铿锵有力的战前助阵乐，
“咚，咚……咚，咚……咚”
鼓声低沉响亮，继而雄壮有力地高扬，随着她慢慢的发力愈加嘹亮磅礴有气势，仿佛是一阵阵轰鸣的雷声和炮声落入阵前。
沙场上的众兵将已杀到敌我难分、嘶喊连天，血海和着黄沙模糊成一片……
突然间，熟悉的鼓乐满天传来，“轰”的一刹那，眸色清亮，雄心壮志又被催动，身形如同硬朗霸道的离弓之箭，手更狠刀更快……
海纵天心中一盈更觉振奋，兮儿，你是在告诉我，荣辱与共吗！
伸展长臂大呼道：“将士们，杀啊！！！”
高扬的马头亢奋地长嘶起来，轰鸣的马蹄声蓦然响起，飞扬着呼啸地卷起无数沙砾，锐利的兵器杀破云天，像一个个潜伏的凶魔降临。
“大单于，我们快守不住了！要不要撤兵？”
“混帐！”
阿布勒达灰褐的眸光一骤，从辇车内的皮毛厚榻上坐起，揭开布帘到车头朝外望出……
只看到风舞黄沙里不断从马上栽地，节节后退的黑色骑队，不由怒焰万丈。
阴册册地说：“海纵天果然勇猛过人，以一己之力可扫千军，名不虚传。”
本来是想通过黑骑一次次的小胜，慢慢渗透剐掉他们的军心，如今看来计策要更改……
突然，听到不断传来的浩天鼓乐，远远望去，仿佛看到有个欣长的青色人影在晃动，脸上泛起几分惊讶，侧过头问到，
“国师，那个在埠遥城头鼓乐的是何人？”
“禀单于，尚且不知。此人第一次出现在军中，听这乐声，功力和造诣都非同一般哪。”
“哦？”
阿布勒达阴郁的脸一沉，勾下嘴角，暗忖，难道海家也会放下皇室尊严，招揽江湖人士来随军吗？
“雄培”
“是，大单于。”立刻，有个穿着半袖斜肩黄皮袄的高大男子当前一跪。
“让黑白漠杀过来，让他们晚上去城里探探那个人的门道。”
话语间，手朝城头的人影遥遥一指，脸上掠过悍然的凶狠。接着又缓缓地补充一句，“不过，我更希望他们可以把他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