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鬼何分
四个肌民中，一个眼睛红肿的妇人，一边向沈言清靠近，一边喃喃道：“你怎么不早来，我的小宝就可以多留几日了...”她看看沈言清又看看那团火上正在烤着的肉。
一旁的妇人却打断她道：“我的虎子你吃得倒痛快，这会儿还想留下小宝？”
沈言清听明白她们的意思，腹中又是一阵恶心，不由怒火燃烧，向后退了几步，冷冷地向几人挥出衣袖，一股强风将四个人卷起，结实地摔在地上。
他们痛呼一声，惊道：“妖怪？她是妖怪？”四人在地上抱作一团，惊恐地盯着沈言清。
沈言清冷冷道：“我是妖怪？你们难道是人？”她眸中寒光一闪，瞟了一眼破庙之内。
那四人坐在地上，突然那个眼睛红肿的女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不是，都不是人，都是鬼，我们都是鬼！”
沈言清心中难受，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道：“边关在派发振灾粮食，为何不去？”
“振灾粮食？朝廷都没有了，哪来的粮食？”其中一个汉子道。
“东沧运来的粮食。”沈言清冷声道。
“真的？”四个人一齐发问，显然他们已经躲在这山上许久了。
最终又叹气道：“到了边关我们就饿死了，或者在路上就成了别人的羊。”
沈言清不由心惊，情况真的已经恶化致此了吗？她稍一沉思的时间，自庙后传出一阵笑声。
她警戒地握紧拳头，一边的非凡也立即腾到半空蓄势待发，却只见一黑衣人悠闲地自庙后缓步而出。
他面白如玉，一副飘然世外的样子，正笑看着沈言清道：“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言清一惊，墨隐？！他已经走出玄冥河了，额间的蔓陀萝隐去，他竟如出尘仙人一般，只是他那墨色的黑眸，闪着邪魅的死亡之气，让人生畏。
“小心，他是墨隐。”沈言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隐，提醒半空的非凡道。
非凡在空中听到来人是仇人墨隐，不由怒火熊熊，大叫道：“墨隐老贼，还我族人性命！”径直自口中喷出一道火焰。
墨隐却头也未抬的一挥手，一阵黑气绕上那阵火焰，便将火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沈言清叫道：“非凡，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闪。”
可沈言清的提醒之声未落，墨隐已经又一道死灵之气放出，那首黑气自非凡胸口贯穿而过。
非凡在空中一声尖啸，扑腾着翅膀向山丘下面摔去。沈言清无暇顾及墨隐，手中施放青风决托住非凡的身体，托着他缓缓落地。
沈言清向着墨隐怒目而视，而他依旧笑吟吟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姑娘选择的便是与这些东西一道吗？”墨隐瞟了一眼，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四个饥民。
“你想说什么？蓝漠呢？”沈言清不想跟他多说，冷声问道。
“我想说你的选择，你要守护的所谓百姓便是这些吗？”墨隐继续问道：“选择他们，和选择死灵有区别吗？”
沈言清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看看自己，还不知道区别在哪吗？”
墨隐的脸色微变，额间蔓陀萝隐隐现出，她的话正中他的痛处，他是没有肉体的残魂，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她的话是在告诉自己，自己连这个卑贱的饥民都不如。
但最后他的表情还是归于平淡的微笑：“好吧，我们再等等，看来你选择的是受尽苦楚之后再来我的身边。”
沈言清大怒道：“永远没有那一天！”
随着她一声大喝，袖中已数道冰锥射出，道道凌厉带风向墨隐袭去。
墨隐却只是淡淡浅笑，不躲不闪的手轻轻一个抓握，在地上缩作一团的几个饥民便如破败的布偶般飞到他的前方。
沈言清一惊，再想收手，却已来不及，“扑扑”几声，冰锥已自那几个身体穿过。
墨隐轻笑着一挥手，四个人的身体便软软地在一边倒去，他面前腾起一片血雾。透出微红的雾气，他的脸愈发的妖冶。
沈言清怒道：“无耻！”
“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人是生是死，是你杀是我杀，根本毫无区别。”墨隐温柔地向沈言清解释着：“他们的宿命便是如此。”
看看地上四具尸体，血液汩汩地流出，沈言清突然觉得很可悲，刚刚自己还恨不得杀了他们，可此时他们死得如草芥一般毫无价值，生命真的如他所说，便如此不值一钱吗？
惊觉自己的想法，沈言清抖了抖精神道：“一派胡言，生命的价值，你根本不懂。”说着她又一次向墨隐袭去。
墨隐看着她攻到近前，狂风夹杂着巨大的雪片，他大笑着向后退去。沈言清步步紧逼，却只能堪堪碰到他的袍角，他却似戏弄她般，始终笑看着她。
沈言清如发怒的母狮般不顾一切的将体内四种力量尽数发挥出来，一时间无数道各色光带，冰雪风暴急局将墨隐包裹。
墨隐长啸一声，身体陡然涌起一团黑气，额间的蔓陀萝放出清晰的黑色光亡。那黑芒陡然激增，将沈言清放出的各类攻击撑爆。
空气中似乎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破之声，沈言清在光芒中看不清楚，只觉自己被一道钝气当胸拍过，身体便向后飞去。
她强撑着没有昏倒，只见那散去的余芒中，墨隐大笑的越来越远，真到身影消失不见。
沈言清以肘撑地，想要起身。却终于喉中腥甜，一口鲜血喷出。她咬着牙毫无顾忌的抹去嘴角的血迹，便一个起身去看倒地的四个饥民。
见他们确实也没生气，才叹了口气。想起非凡，又转身向山丘下跃去。
非凡巨大的鹰身，躺在一派灰尘之中，胸前被墨隐的黑气烧灼得焦黑一片，沈言清一探，倒还有气息。
她连忙自腰间掏出之前配制了的伤药为他涂上，又运起灵珠之力，以精神之力与生命之力为他注入了一些力量，非凡的呼吸才渐渐顺畅起来，但还是十分微弱。
沈言清见他缓了上来，才松了口气，仰面倒在地上想休息一下。
此时却见天空有巨鹰飞过，她连忙担气高呼：“非凡在此！”
天上的鹰正是去东沧边境运粮返回的鹰隼军，听到沈言清的呼唤，便向山丘落下。
空雀族 人都 是认识沈言清的，见她旁边躺着受伤的非凡，忙围扰过来问道：“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快，将非凡运回无主山，我们刚刚遇上墨隐了。”沈言清解释道：“药已经用过了，让它回去好生休养。”
将非凡放到其中一只巨鹰的背上，道：“去吧。”
那巨鹰问道：“沈姑娘不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回去吧。”沈言清谢了它们的好意，便目送巨鹰驮着非凡远去。
待没有踪影了，沈言清才颓然倒地，轻抚自己的胸口。四下无人，她透过衣领见自己胸前一道黑色的伤痕，想来是刚刚被墨隐所伤。
休息了一会儿，强忍着痛起身，向四处搜索，她还要继续寻找蓝漠的下落。
这一片山丘都不算高，但是连绵起伏，一个小山接着一个小山，沈言清脚步不停地连奔带跳，寻遍了几个山头。
可到处都是一片死寂，根本不见蓝漠的踪迹。眼见天色已晚，沈言清又返回了那座破庙。
见那四人的尸体早被山中不知的野兽拖走了，虽然不想，却无处栖身，只得硬着头皮推开庙门。那堆火已经熄灭了，上面的东西早已烧成了一团黑炭，沈言清长长叹息。
从庙中寻到一块破板，将那一团黑炭放于木板之上，沈言清托着木板，到庙门外寻了一片土地，用手在地上挖出一个坑,将黑炭埋入。最后双手合十， 心内道：“孩子，去吧，愿你来世不要再受此折磨。”
处理了幼童的骨灰，沈言清掸掸手转身回庙，准备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寻蓝漠。她和衣靠着在一侧的庙墙，正似睡非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笛音。
陡然睁开眼睛，跟那晚的声音一样？！沈言清没有犹豫的顺着笛音便跃了出去，不远处的山头上，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沈言清心中只觉地影子莫名的熟悉，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那黑影却越行越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跟在他身后，一路之上皆是她熟悉的味道，没错，是龙涎香！沈言清愈加肯定，前面的人必是蓝漠，加紧跟上，距离那人几步开外时，沈言清低声唤道：“蓝漠！”
那黑影一顿，竟然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她，却不回头。
沈言清只见他一袭黑衣，长发未扎飘散在身后，不由又疑道：“蓝漠？”
那黑衣人微晃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沈言清禀佐吸，直直盯着他转过来的脸。
“蓝漠！”待看清蓝漠苍白冷清的面容时，沈言清不由又是一声呼唤，泪水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流下，可蓝漠那双漆黑的眸中，却什么也看不出。
那眼中没有焦距，他只是机械性地睁着眼睛看着沈言清，又似乎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沈言清心中钝痛，轻唤道：“蓝漠？我是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