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相取舍
金骁听她此言，气得直咬牙。看看云鬼尚在昏睡中，叹了一口气。幸亏他不曾听见，否则定然伤透了心。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竟然事到如今才看破这皇族之人的龌龊。
沈言清看看尚在昏迷中的云鬼，摇头叹息道：“云鬼心中的苦楚，我今日方知。”
“人类薄情至此，你还要拼死守护他们吗？”金骁突然问道。
“守护？”沈言清笑道：“这名头太大，我却担当不起。不过是每人都有每人的路要走，我的路恰巧是这条罢了。”
金骁赞许一笑道：“亏你看得轻松，如此，等阿鬼醒来，你便随我坤白山一行吧！”
“你当真要与云鬼隐居山林？”沈言清道。
金骁点点头，道：“这是阿鬼一直以来的心愿，我们即不被世俗所容，索性抛却这俗世纷争。”
沈言清笑笑却没有说话。不知是否该继续说服他加入北灵之战，他若志不在此，勉强也无意义。
“不必担心，墨隐所图事关各国各族，我西方兽族不会坐视不理，看他将这天下变成死灵的天下。”金骁看出她的担忧，补充道。
沈言清点头道：“嗯。”又沉吟了片刻，听着院中叫嚣之声，问道：“眼下却该如何？”
金骁目露寒光，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处已处理好，便不顾沈言清的阻拦，翻身下床推门而出。
金骁赤着上身，只缠着一些纱布。他刚一出现在院中，院内的喧闹便戛然而止。
包括云水心在内，都停下了恶毒的咒骂，愣愣地看着它宛如天神立在院中，手持金刀，不怒自威。古铜色的肌肤精壮有力。一双虎目冷冷地注视着前方，半晌不出声。
可那些弓箭手已被威压得站立不住，纷纷跪倒施礼：“金神！”
金骁手微扬，示意他们起身，那些大兵半天才战战惊惊地立起身来，又怯怯地望向咬牙切齿的云水心。
云水心看着他身上缠着纱布，便猜到他已将肋骨移植给了云鬼。不由心中更怒，精致的面容扭曲而恶毒：“虎君，也要拦着本宫捉拿间细吗？”
“公主所指间细难道是指东沧沧月公主？”金骁一言即出，四下的士兵也议论纷纷。他们被大公主叫来捉拿间细，却不知她所说间细竟是东沧公主。
沈言清也笑吟吟地款步而出，笑望着云水心不言语。
“未见国书，东沧公主冒然入境，阿鬼不报与父皇，却将她容留在太子府，焉知不是居心叵测？”云水心死揪住这点不放。
沈言清却是未曾身携关防文书，各国百姓流动入境确实需要在关口换取文书。可这是常规状态，各国实际上对此控制均不太严格，常有百姓私下流动之事。可沈言清的身份是公主，确实是敏感些。却也不至于直接扣上间细的帽子。
“我与云鬼太子相交甚笃，私下来拜访，确实唐突。”沈言清向云水心笑着解释。
“现在才觉唐突，是否晚些。”云水心凌人一笑，接着道：“你且到殿上与我父王解释吧！”
金骁见她毫不相让，便有些急了，道：“请公主带着你的人先离开，休要打扰太子殿下休养，我自会带东沧公主上殿面见皇上。”
“好，那便与我一同入宫！”云水心不留情面道。
金骁真的被激怒了，他横起金刀道：“我数三下，公主若不离开，休怪我无理！”
金骁目光凛凛地扫视着眼前的云水心，以及她身后的弓箭手们。
沈言清看着金骁暴怒的样子，倒有些担心，双方一旦冲突反倒不好收场。正想开口阻拦，却听身后一声病弱之声响起：“皇姐...”
回头一看，却见云鬼虚弱地倚在门边，正躬身行礼：“皇姐，息怒。”
“阿鬼，你怎么起来了？”金骁骤然转身，扶住云鬼单薄的身子，大惊道。
“虎君，我不妨事。”云鬼轻轻一笑，唇上几无血色。
“阿鬼，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云水心看见云鬼虚弱的样子，心中更气。心道明明是个男子，却比女儿还要娇弱，怎能承担西煞社稷重任。
“皇姐，你且撤去弓箭手吧。”云鬼声音虽低，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云水心一愣，却不想他有这般气势，她也不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便顺势吩咐道：”你等且先退去。“
周围的弓箭手们一听她下令，如蒙大赦般快速撤走，他们可不想搅进他们一团糟的家事。一边是霸道是公主，一边是金神，他们怎么做都是错呀。
“姐姐，进来坐吧。”云鬼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听起来却有些苍凉。
云水心睨了他一眼，稍一犹豫便先一步入内。沈言清看着她盛气凌人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冲着云鬼投去一个温暖鼓励的笑。
云鬼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由金骁搀扶着缓步跟在云水心身后。
“姐姐，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云鬼坐在桌边，仰头温柔地望着云水心。
云水心被他一声姐姐唤得有些尴尬，表情却依旧有所防备，欠身坐于凳上，等着他继续说。
“姐姐忘了，阿鬼却记得，自小姐姐对阿鬼的照顾。”云鬼真诚地说着，眼中似有泪花闪过：“阿鬼自幼不中用，每次出去狩猎怕父皇惩罚，阿鬼的猎物都是姐姐猎到再偷偷给我的。”
“提这些何用！”云水心冷冷地打断他。
云鬼也不生气，只接着道：“姐姐觉得无用，阿鬼却经常会怀念那时候。那时候姐姐也会说阿鬼无用，可姐姐依旧对阿鬼好。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姐姐却从心里厌烦于我？”
云水心被他问得一愣，心道：是啊，从何时开始，自己如此厌恶这个亲弟了？
云鬼的眼光飘向远方，接着道：“是为了那个皇位吗？”
云水心一惊，她自己也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他无用，觉得他不配那个位置，觉得他的无用将自己置于尴尬的位置，强也不是弱也不行。
“姐姐，其实从来在我心中，只有你才配得起那个位置，阿鬼从来不曾奢望。”云鬼继续说着，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你在说些什么？！”云水心的声音突然提高。
“姐姐，阿鬼说的是真心话，阿鬼从来不想做什么皇帝 。”云鬼定定地望向云水心：“阿姐，这太子之位本就该是你的。”
云水心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云鬼，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金骁这次没有打断他，他只静静听着。以往每当他提起不想做太子之时，金骁总是粗暴的打断他，逼迫他去争去抢，去证明自己，如今看来却是如此可笑。
一下子说了太多话，云鬼有些喘息，金骁忙给他倒了水来，轻声安慰着：“阿鬼，不急。”云鬼仰头看着他轻笑，两人之间有种默契在流转。
云水心看着他们，心中突然有些奇异的感觉，一直以来自己疯狂忌恨他们二人的关系。觉得肮脏下流，可今日近在他们身边，却觉得他们出奇的般配，是错觉吗？！
沈言清在一旁冷眼看着，悄悄退出了房间，也许他们的家事该让他们私下解决，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她有预感，一切都将会很完美。
她立在院中，仰望天空。西煞地处山国，地势颇高，如今看这蓝天，竟真觉得蓝得好似触手可及。沈言清大口呼吸着，也不知这样新鲜的空气还能维护几时。远望北面微沉的天空，那边是北灵吗？死灵之气已在接近了...
云水心自房中出来时，已不再盛气凌人，她只是木然地望了沈言清一眼，便离去了。甚至话也不曾说一句，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解决了？”沈言清进屋向云鬼一挑眉。
他笑得依旧虚弱，可她却看出了发自真心的开心。
“我皇姐本不是坏人。”云鬼淡然地解释着。
“你就是太善良了，看谁都不像坏人！”沈言清打趣道。
金骁扶着云鬼躺下，嘱咐了几句，便随着沈言清出去了。
他向沈言清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云鬼只问了他皇姐，她心中是否有金骁，如果用皇位与他比较，她会选哪一样。云水心犹豫了，可阿鬼却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他只要金骁。
说到此时，金骁古铜色的脸庞透出一抹红晕，看得沈言清直想偷笑，遂问道：“在这一点上，云鬼比你勇敢，至少他一直都勇敢地直面自己的感情。”
金骁叹气点头道：“是我醒悟得太晚！”
“然后呢？”比起这已经猜到的结局，沈言清更想知道下一步的安排。
“明日帝后二人会来看望阿鬼，到时候我们一起向他们表明心迹，然后便归隐山林。”金骁无比轻松的说着。
沈言清定定望着他，不说话。
他才一笑道：“莫瞪我，没忘了你的事，明日与皇帝辞行，留阿鬼在此养伤，我便带你去坤白山，将兽族托付给你。”
“托付给我？”沈言清一愣：“什么意思？”
“我已答应阿鬼陪他归隐，你是五德之女，兽族交给你统领我也放心了。”金骁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