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死两茫茫
韩雨薇本想休年假回去陪陪司蕊，可她坚称自己没事，不用浪费假期，韩雨薇说：“那你带着念念来看我，顺便来散散心。.”
司蕊也答应了，可小司念却生病了，一开始是感冒，咳嗽得很厉害，后来引起了肺炎，她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家里，累得几乎没有时间去痛苦，每次跟韩雨薇打电话也是匆匆聊几句就挂断了。
一天晚上，韩雨薇打开电脑，发现沉寂已久的初中同学的QQ群今天格外活跃，有一百多条未读记录，她漫不经心地点开，其中一条字体分外的大，一下子落进她的眼里，仿佛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她的手颤抖着去摸桌上的鼠标，想清清楚楚把那条信息再看一遍，一定是她看错了，这不可能！
然而那条信息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是她初中时的班长吴鹏发的：我们班的司蕊同学昨晚因心脏病突发住院，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我和苗佳准备一会去医院看她，有要去的同学可以来找我或直接去第一医院。
下面信息一条条跳进她的眼帘，她看着那些字，明明都是汉字，可她好像看不懂它们的意思，这不可能的，前几天她还说等着司念裁了就来江城找她的，她说自己没事的。
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想打电话，可不知道打给谁，她和以前的同学鲜少联系，这个群还是司蕊把她加进来的，她咬着自己的手，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昏迷了，不是死了，她心一惊，怎么会想到这个字，不会的，这个字离她太遥远了，她使劲摇着头，想把这个不吉利的字赶出脑海，然后迅速订了一张第二天一早到北京的机票。
买完机票收拾好行李，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种莫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将她淹没，除了祈祷和等待，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好不容易睡着，却噩梦连连，梦到她到了医院，看见司蕊躺在病床上，可她怎么也打不开门，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看见医院阴暗的走廊，司蕊站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冷的矿泉水，她走到她身边想告诉她不要再喝凉水了，身后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好像在说病房里的病人不行了，她赶紧跑过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司蕊的影子，病房里推出来一个人，脸用白布盖着，她走过去，觉得腿都软了，用颤抖的手打开白布，发现下面盖着得竟然是司威的脸。。.她倏的惊醒，一身冷汗，不敢再睡。
漆黑的夜里，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抱着被子放声大哭。
第二天在机场她给妈妈打了电话，让她先去医院看看，她辗转回到垣城已经是傍晚，拎着行李箱直接赶到了医院，司蕊在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望，她隔着玻璃看她在里面，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妈妈在医院等着她，看她来了赶紧迎上去。
“妈，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已经下了两次次病危通知，我看她妈妈也快撑不住了，在普通病房歇着。”
“念念呢？”
“在司蕊的二姨家。”
韩雨薇把行李交给妈妈，让她先回家，她自己去了普通病房，司蕊妈妈看到她来勉强坐起来，“薇薇来了，大老远的回来一次多不容易。”
“阿姨，您快躺着，跟我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
“昨晚来了几个你们同学，还给凑了不少钱，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司蕊妈妈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阿姨，”韩雨薇忍着哭，喉咙生疼，“她一定会没事的，您自己要保重身体。”
司蕊妈妈把头转到一边，“我怎么这么命苦…”
说话的功夫，护士急匆匆送来了第三张病危通知书，韩雨薇拉着她问：“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说：“医生正在抢救，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司蕊妈妈硬撑着站起来要去看，韩雨薇只好扶着她去了司蕊的病房，她焦急地在外面等着，时间过得漫长压抑，她忍不住又开始咬自己的手。
半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司蕊的妈妈死死盯着他，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医生摇摇头：“对不起，病人已经脑死亡，你们还是尽快准备一下后事吧。”
韩雨薇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就要站不住，司蕊妈妈眼看就要晕过去了，韩雨薇赶紧一把扶住她，“阿姨。”她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任她妈妈靠在她肩头放声大哭，她死死咬着嘴唇，用瘦弱的身子撑着司蕊妈妈的重量，那种痛苦难以形容，她曾经以为和王乐程分手是这辈子遭受过最大的心痛，此刻才明白，原来除了生离之外，这世上还有死别，只要活着，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可是死了，就一切都终结了，只有活着的人会继续悲伤，死去的人…死去的人会怎么样？她紧紧抱着司蕊的妈妈，一串串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当看到胡子拉碴从广州赶回来的司威时，韩雨薇的眼睛红得似乎要喷出火来，司威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颓然一笑，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你恨我，你想骂就骂吧。”
韩雨薇盯着着他，目光里冰火交织，如果目光能杀人，司威早就死了几个来回。韩雨薇终于开口说话，她尽量压抑自己，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要是杀了你能让她活过来，我一定杀了你。”
司威把头扭到一旁，眼泪直流。
她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在他身边说：“她要是别遇上你多好，她一直会是爸妈的小公主，可以成为一名钢琴家，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和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她偏偏遇上了你这个混蛋，你死一千遍都不足以赎罪，可她直到死，也没说过你一句不好。”
说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离去。
司威站在那一动不动，半晌，他蹲在地上，不顾来来往往的人异样的眼神，放声大哭。
韩雨薇听到他的哭声，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
蕊蕊，对不起！我知道你爱他，可是，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他那么伤害你。
蕊蕊，天堂好吗？在那里你是不是看到了你爸爸，看到了你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是不是都已经不再怪你了。
蕊蕊，下辈子，我们都不要这么傻地去爱一个人了，我们只爱自己。
葬礼那天，韩雨薇没有出席，她不想跟她告别，她在家看着小司念，小小的孩子瞪着一双大眼睛问她：“干妈，他们说我妈妈死了，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韩雨薇搂着她，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不会的，你妈妈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我爸爸就总是不回来，我爸爸也死了吗？”
“没有，好孩子，他们只是比较忙…”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得生死，却更让她心酸。
她没有想到，司威向司蕊妈妈提出要带走司念时，她竟然答应了，她只提了一个要求，不允许他再婚。
司蕊妈妈说，司念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让她再没有爸爸，她身体不好，不知道能照顾她到何时，司威现在司蕊有愧，一定会好好对司念。她现在只是后悔，如果当初因为她没有因为司蕊爸爸的死过多地苛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真像韩雨薇说的，有什么错，非得用死来原谅呢。
韩雨薇回到江城，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当她看到QQ里司蕊永远都不会亮起的头像，想起她笑起来深深的酒窝，想起小司念孤单单的小身影，懂事地看着大人的脸色时，都会忍不住哭得肝肠寸断。
在现实面前，她终于知道梦想的不切实际，想买一个都敏俊教授那样带着大书房的房子，需要在地球上生活四百年。想起年少轻狂，他们四个人一起聊梦想，司蕊要开自己的演奏会，司威要家财万贯娇妻美妾，王乐程要带她周游世界；如今她住在小小的房子里，贷款还没有还完，司蕊已经香消玉殒长眠于地下，从此生死两茫茫，司威成了小老板，孤家寡人带着小司念，王乐程已经牵起别人的手不知身在何方…时光徐徐、物是人非，曾经的梦想，他们谁也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