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切肤
宛青不明白,她眼中的爱情该是长相厮守式的,相爱的人不该被拆散,因为爱,两个人不会变心,也不会彼此恨着。.
若这么简单,便不能称之为爱情了。
丢弃了重重磨难,顺利走在一起的,不是爱,而是姻。
因姻而姻的,是一场交易。
类帝姬昭仪和魏皇殷之,类公主宛青和太子落玉。
下意识地,宛青瞄了眼未来的夫婿。
太子支着首,几缕流云随雾的墨发垂挂在额前,一副困倦的模样,温颜俊美因而透出几分冷慵,面上噙着丝笑意,乍看柔和,细看那笑分明比九数寒冬来得更冷。
短短的瞬间,她细细端详着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三人。
都说太子极其宠爱帝姬昭仪,此言不虚,凡是有个眼色的人皆能感觉到围绕他们两人流动的奇异情愫,说不清道不明,时时刻刻缠绕着。.
她第一眼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莫非他们……果断否决自己的荒谬想法,暗道他们乃是一母同胞。
她看了眼惊鸿之姿的帝姬昭仪,温润如玉的太子,宛青直笑自己想太多,两人气质卓韵,岂会做出羞耻的不-论之事?
他的眼底,倒映着沉香失魂落魄的身影。
她在案几下展开的十指,面容哀伤无垠。
忽而,她讽刺地一笑,轻轻呢喃:“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个残忍的女人,亲手杀掉了他的是你,悲伤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原谅,说你有苦衷?谁会相信,别自欺欺人了。”
落玉的眸色低沉了几分。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亲厚的皇兄妹。
比起南赵和北魏之间的万里路途,这才是最遥远的距离,是他始终无法跨越的鸿沟。
本以为除掉一个姬殷之,沉香就完完全全属于他,谁料真正的敌人是一句血浓于情,跨不过是相思,跨过了是不-伦。
孰轻孰重?
他低笑了声,似乎是自嘲。
宛青大力咳了咳,扯回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几人,高声催促道:“皇兄磨叽什么,赶快给我们出一个关键词啊,我都等不及了。”
到底是南柯一梦。魏皇稳一稳心神,唇边噙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停了敲打着的指尖,长眉略一抬,徐徐说道:“桃花。”一顿,他嗤笑了声,目光定定落在那人身上,寒芒毕露,“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便以桃花为主,嗯?昭仪帝姬。”
冷,只觉刺骨奇寒。
他嘲弄的语调,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当时少年,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妄念断了,或许断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希冀些什么。
希冀温柔的少年朝她暖洋洋的一笑,纵使置身前面就是悬崖,她亦甘之如饴。
她敛襟,深深垂目。
“是。”
陶然殿中载满了桃花,每逢春日,整个世界一片粉嫩的红,她隐约期待着,墨色长袍的少年从桃花树后信步迈出,唤她一声,沉香,我回来了。
花开了三年,又落了三年。
少年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甚至极端地想,如果他死了,她义无反顾随他而去。
再后来,北魏新帝登基了,皇帝的名字叫做殷之。
新帝下聘书,欲和亲南赵,只有她知道,他回来报复她了,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再也没有人记得。她却时常梦见她将长剑刺进他胸腔的情景,她无比清晰听到利刃刺破肉体的声音。
“刺啦——”
琉璃玉盏破碎的声音。多疼啊,她的殷之。
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