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见

上得玉撵，驷马齐驱，驾车的老宫人行得又平又稳，不疾不徐向漆黑宫道驶去。.

她挑帘望去，行宫内灯火点点，恰如银河繁星，鸳鸯瓦夜明珠，铂金的梁柱，辉煌灿烂，却又说不出的寂寞荒芜。

她由宫人虚扶下撵，整一整衣衫，扶一扶步摇，散开身旁宫人，施施然迈上层层高阶。

太极殿前的阶梯有二百八十九级。

级级相似，层层不同。

行一步，踏一步，又如暗夜惊心，又如繁华仙梦，一步仙梦，一步地狱，皆是梦。

一睁眼，檐上琉璃瓦片、殿内钟鼓声乐惊醒她无妄之梦。

太极殿门大开，凉风习习灌进酒池琼瑶的大殿，漆黑的夜，刺骨的风，忽地形成一个漩涡，萦绕在女子身周。

滴答……

那一刻，大殿内寂静无声，所有的视线都投注在门外那位红妆女子身上。

衣裙的窸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魅一般地女子姗姗行来，满世界的红，水红、嫣红、血红、朱砂红、铁红、茜素红。.

裙裾摇曳，盛如牡丹。

衬着惊心的红，越发显得透明凝澈，仿佛随时都会化开。

偏偏乌云浓墨般的发髻斜斜插几枝含香梅花枝，额间一枚清透的玉坠抹额，朝露般的抹额下一双流转秋水的眉眼，浓睫如扇，低低垂下，刹那抬眸，深黑的眸子亮如繁星。

妖媚如同暗夜的精魅。其姿其丽，其容其色，仿佛月宫嫦娥、唐殿贵妃投胎下凡来。

赵皇呼吸急促，猛地站起，打翻一案玉盏仙露。

皇后随之起身，瞪大着眼睛印刻着眼前的人，人人说她与那人有眉目相似，殊不知，此刻她眼前的人像足了那人，莫消说，那一刻，她还以为那人起死回生寻她复仇来了。

随之，太子、魏国两位公主、以及各位朝臣大夫皆纷纷起身，只想要看清眼前之人。

昭仪公主敛衽下跪，垂首敛目，有如蔓枝缠树，声声摄骨入魂：“帝姬昭仪，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脆之音回响在大殿之上。

半响上方未有回应，正待提醒，忽的一声：“起身罢。”似有叹息，真正的温柔怜爱。

殷之……

沉香抑不住地颤抖，猛然转身朝殿外走去，膝盖隐隐作痛，几欲摔倒，忽然一双长手自身后将她搂住。

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那眸子好似一池深水，将她没溺，他的怀抱是唯一的稻草。她无路可退。

她稳了稳身形，退出他身影包围着的圈。

“帝姬昭仪参见魏皇。”

“呵。”忽听得上首他漠然的冷笑一声，衣袖翩然间，他转身回座。

她仿佛还能听见他的稚嫩诺言。

***

“我为你建一间香竹小苑，春日里我们就在屋中裁剪梅枝，放在白玉的花瓶里，一室盈香；季夏时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摆上榻子，仰躺着吃西瓜……当然还有莲子羹！秋天我们可以去农间收获粮食，冬天？冬天嘛，我们可以堆雪人啊！”

用树枝在泥沙上描绘，男孩一脸憧憬，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

女子吃吃笑起来，“什么呀，赵国是没有雪的，可是这里的树一年四季都是一个色的，那么冬天该做什么呢？”

男孩歪头想了想，“可以捕鸟，我教你，一定教得会。”

“好呀！”她拍掌笑道，“殷之昨日教我画了莲花，我学会了，礼物呢。”

一窘，小殷之把头埋得低低的，小沉香探头过去，伸出胖胖的小掌，“怎么了？我的礼物呢？”

“本来……本来昨天是准备好了的，后来被人拿了去。”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被谁抢的？”小沉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