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采薇

“你疯了。”沉香面色苍白如纸，在他怀中颤抖，“若是被父皇听见，你太子之位不保，祸连母后，还谈什么登基。”

他一震，面色骤冷，罗刹般冷怒的神情，眸子里融着九重地狱的冥火，盯她半响，一松手，沉香跌倒在冰凉的鹅卵石上，新伤旧伤，背部隐隐发痛，全身的骨头似乎要拆散开来。

“沉香，难道你就这般急不可耐地想回到殷之身边么。”

落玉离去，沉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忽地，展眸一笑，妩媚妖娆，形似癫狂，仿佛一簇地狱里盛开的曼陀罗华，美艳不可方物，剧毒无比。

“殷之？”她掩面，蜷缩起身子，颤戾，“可怜沉香接二连三地爱上你们帝家人。”

沉香披衣在冰凉的石阶上呆呆地坐了会。

环佩声响，安平掀帘入内，抬眼便见到一团雪白坐在石阶上，楚楚可怜之姿，面色忡忡，似乎有心事。

她轻轻走到沉香身旁，放低了语声，生怕惊醒了她，“公主，皇上身旁的李公公奉命来了，说是西域进贡了公主您最爱的提子，皇上特地命人送过来，若是对口了，叫御膳房的天天备着。.”

沉香晃了晃神。

安平以为沉香是为了皇帝的呵斥而愁眉不展，轻轻说道：“其实皇上很疼公主的呢，虽然方才斥责了几句公主，那却是皇上疼爱您的表现，公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一顿，“对了，今夜有夜宴，为了招待北魏的到来，很是隆重。”

沉香蹙眉，漫不经心道：“你替我去回了李公公，说本宫身子抱恙，怕要晚些去了。”

安平默了默，心知沉香此时不欲多言，应声是，退了下去。

***

暮天晚迟，暝色笼鸳瓦，深禁内外点亮了盏盏宫灯，放眼望去亮如星河。

夜宴，太极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前殿歌舞丝管声声入耳，随风潜入夜，陶然殿内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安平在小厨房内煮了一碗山楂羹，置温，加入了点点碎冰，一盅甜点盈盈透明，拭去头上汗水，把山楂羹端放在托盘，往陶然前殿行去。

夜风中隐隐飘荡细不可闻的箫瑟之音，安平站定，竖起耳朵仔细听。

原来是一曲《采薇》，歌者其华，音质有如天籁，又如微风卷云，苍竹落雪，其色呦呦，人间微闻。

心下诧异，宫中此曲奏佳者无非两人，昭仪公主和落玉公子，公主此时在殿内，想必就是太子了。

安平伴着夜奏轻轻哼起来，加快步伐，轻盈步入殿室。

殿内烟雾缭绕，九鼎紫金炉内今日焚了麝香，长燃心香在殿内滞留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雪白的绞纱帐衬得大殿如梦似幻，如临人间仙境，仔细一瞧，窗廊下趴着一位着白雪衣衫的仙娥，慵懒娇媚。

安平几分恍惚。

沉香刚沐浴完，着一袭宽大睡衫，周身散发朦朦胧胧的蔷薇的妩媚香气，乌云般的发尾几分湿意，神色恹恹趴在窗柩上。

安平行来，把山楂羹置在身旁，促膝而跪，盈盈笑道：“今日公主怎的换了麝香？”

沉香未答，安平又道：“奴婢制了山楂羹，公主这几日胃口不甚好，不如就食些？”

沉香闷闷摇头，安平见她格外留意窗外音乐，试图哄她开心：“琴瑟和鸣，怕是北魏那对孪生公主之一与太子奏曲罢？听宫人道，魏国双姝，长女宛紫其琴艺非凡，容色静秀，是白子弟子中最优秀的弟子，幼女宛青其舞姿惊绝，容姿更是美艳，乃是黑子弟子中最出众的弟子。”

黑白子乃是一对因善舞、善奏名扬天下的夫妻，是当今皇太后的恩师恩母，曾今那位惊为天人的端王妃就是这对夫妻的养女。

“怕是……”安平微笑。

沉香忽地笑了：“怕是北魏双姝都中意皇兄罢？”吃吃笑道：“两个女人分一块红盖头，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