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水月幻境
翌日。.
即墨千成独自一人来到了清月阁,昨日不知缘由,错过了拜见菡萏的机会,今次,他定是不会再放过,夺彩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只是看他争与不争。
即墨千成被引至二楼,浮生先前去过的那间厢房。
“我道最近都是黄道吉日吗?接连二日来的都是如此俊俏的公子。”菡萏坐在窗棂前,不紧不慢的挑着针,一针一线的绣着面前一袭草青色的袍子,窗棂下,那被阳光照射的泛着盈盈光亮的脸庞,是如此的淡然,冷静。全然不见昨天那个不为人知,泪眼婆娑的菡萏。
“在下即墨千成。对菡萏姑娘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次前来拜会,不想菡萏姑娘这巧手出莲花,果真是名不虚传,只是不知这一年到头究竟需要耗费姑娘多少鲜血呢?”
菡萏很是有些意外,手中的针线一时顿了顿,片刻后,又从容的行走在了指尖。“这位公子,果真眼尖,怎知这花是我用自己指尖之血绣的?”
这长时间以来,世人皆道其出手的莲花朵朵光泽鲜亮,栩栩如生。却从未有人察觉这颜色之所以鲜亮,皆是因为每一朵全是凝聚了自己滴滴的鲜血所绣。
“旁人看不明,即墨即是知道,姑娘这针针皆是穿透了自己的手指而出。以血染银丝绣于丝帕之上。姑娘日日如此,月月如故,却面无血亏之色,且双手也未见异样,处事镇定自若,起舞又云淡风轻,不愧贵为莲花仙子。”
此人一眼便识破了她的仙骨,可见也非等闲之辈。菡萏放下手中丝线,轻轻抬眼凝望了即墨千成半晌。
“即墨——千成?”菡萏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早先有所耳闻。”随即又思索了一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可是当年轩辕大将力牧身边的左使?”
“姑娘如何会认的千成?”对于菡萏这一语,即墨千成也有些惊愕,那一踌战之后,他已经渐渐淡出了各界的视线。
“力牧左使千成,右使百吉,两人曾是力牧心腹大将。一千八百年前,西王母寿宴之上,力牧将军曾携左右二使前来贺寿,正值当时小女受西王母所托,为其绣制一件金丝如意莲花锦袍。所以有幸一睹二位大使的风采。”
“菡萏姑娘不仅好针法,还有一副好记性,这么久远的一面之缘,却也能记得如此清晰。”
“过奖,听说力牧将军为报天帝昔日的抚育之恩,现如今辞去大将之职,为天帝前去守灵去了,不知此事是否当真?所以左使大人现如今才得空有这自由之身,可以下界小遣一下昔日的闲情雅趣。.”
“看来,是即墨千成先前小看了菡萏姑娘,不曾想姑娘不仅精通针黹女红之事,对天界的这些闲等杂事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道听途书罢了。不知左使大人这次前来小女之处,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你我皆为天界之人,千成也不便再拐弯抹角。”即墨千成上前一步,脸色凝起一层阴云,“力牧将军辞去大将之职时,曾有一语嘱咐于我,当年,天,人,鬼,魔,妖五界混战之时,曾有一颗可以使五界生灵复活的宝物流散在了人间。此物唤作七巧莲心,是七颗莲子所铸的心。可使死人复生,生人功力倍增。所以成为各界心中觊觎。想必菡萏姑娘应该比千成还要清楚。只是这颗莲心遗失了三千年,现如今天帝溘然长去,天界暂虚位以待,力牧大人恐有不轨之徒借群龙无首之际寻得此莲心,重新掀起五界的征战。所以特遣千成下界打探。”
“左使大人,将这么机密的事情告知于我,菡萏还真是有些惊慌无措!”
“七巧莲心之事,恐怕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五界早已蠢蠢欲动,只是这颗莲心的下落暂且不明,所以表面风平浪静而已。千成以为,莲花乃自古圣洁之物,能贵为莲花仙子,其心间也定是不染尘泥,一方净土,虽不知菡萏姑娘缘何会屈身于此,但素来有出淤泥而不染之称的莲花,定是有其自己的苦衷,千成虽不便多问,但是相信姑娘仍有一颗洁净之心。所以将此事告知于你,自是不会担心姑娘将此宣扬出去。”即墨千成说话之际,用余光小觑了一眼菡萏。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完全是为了更深一步的打探。
倒是这几句,似乎果真有些效果。那菡萏低眉沉思了片刻,喟然长叹道:“左使大人所言,倒使得菡萏心中有愧。菡萏其实并非如大人所说般的高洁。我知道,左使大人前来也是为这七巧莲心之事。”
“听菡萏姑娘的语气,似乎,还有其他人前来打探过。”
“昨日鬼夫人来过。”
“鬼尊夫人?”即墨千成眉头一锁,先前的愁云更加阴郁了,“数月前,千成下界,见昔日无处投身的荒魂借以寄魂之法,四处吸取灵气。数日前,又前往了万骨枯冢,见那里原本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竟然爬满了黑色的荆棘。现如今看来,是鬼夫人不惜将其夫君的寄魂大法授予了这些荒魂,依托他们四处收集灵气,是以慰藉万骨枯冢下鬼尊饥饿的灵魂。好为有朝一日的重生养精蓄锐,由此看来,这次鬼夫人亲自出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听说,轩辕做事一向严谨,当年蚩尤战败轩辕恐其复生,将其身首异处,鬼尊自是担心自己重蹈覆辙,所以战败被俘之时,已将自己的魂魄寄生在了一颗荆棘种子之上,埋在了某处,当日天界所毁的只是他的肉身。之前只道是传言,昨日鬼夫人前来,我还拿此戏谑了一番,不想真有此事。鬼尊当年为自己种下的种子如今果真发芽了吗?”
“此事关系重大,千成岂会妄言。所以此次前来,是想向菡萏姑娘打探下,姑娘贵为莲花仙子,那七巧莲心之下落,姑娘可否知道?”
“其实,左使大人是想问,七巧莲心是否在我这里吧?”
“菡萏姑娘果真天资聪颖。”
“实不相瞒,那七巧莲心……”菡萏正欲开口,却见即墨千成目光如炬,脸色一沉,一声喝下,剑已出鞘。
“什么人?”即墨千成话音还未落定就已经飞身夺窗而出。
四周没有任何的声响,也没有一丝的动静。菡萏凝神片刻,也察觉出此时除了她与即墨千成两人的气息之外,还掺杂着一股渐行渐远的水腥之气。
左使果真与他们这些仙子不同,许是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着的习惯,始终是一个高度警觉的状态。若不是即墨千成及早发现,自己恐怕到现在也未察觉出空气中这零星的不同。
即墨千成追出数百里,那气味在芙蕖水镇外一条河道边消失了。
“我知道你就在这水底,你是打算自己现身?还是待我入水来擒你?”即墨千成在河道边提着剑,警觉的望着水面,可是语出之时却依旧气定神闲。
此时,四周却响起了忽远忽近,飘渺的歌声,像似一男一女在深情歌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河道上腾起了层层雾气,一会功夫,周遭已经辨不清方向了。
即墨千成提着剑,在这雾气里打着转。
一会功夫,腾满雾气的河面之上,一个一头披肩长发的女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湿漉漉的从水中,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千成……”女子面容苍白,形容憔悴,一滴滴的水珠顺着她的臂膀,滑落到地上,也滴在了即墨千成那平静的心海,击起一圈圈涟漪。
即墨千成心中一紧,“繁,繁缕……”
“是我,千成……”
“这些年,你投身在了哪里?我一直在找你,可是却一直未找到。”即墨千成的言语透着从未有过的深情。
“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一直在等你,等了很多很多年,可是你却没有来,我觉得好累,我快撑不下去了,不过,幸好,幸好今日终于找到你了……”女子噙着泪,伸出双手去抚摸他的脸。
即墨千成一把将女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一行泪从那坚定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心里像针扎一样疼,他多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哪怕风化成一座雕像,也能这般紧紧的拥她在怀里,可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闭上了眼。
“对不起……”
“呃……为什么?为什么你……”女子倒在他的怀里,痛苦而又不解的看着他,脸上的河水还未干去,又被这泪水渗湿了,片刻后,她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胸口已经穿膛而过的利剑,鲜血汩汩而出,那个雕满了白虎龙纹的剑柄依旧紧紧的攥在他的手中。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被她鲜血染红的手心,“啊——”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号,“你给我出来!”
随着那把历经了千年风霜的利剑刺进她的胸膛,幻境终破了,周遭的瘴气就渐渐的隐了去。
现出一个尖耳灰面的妖人。
一个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飘荡了出来:“哟,动怒了呀。不过不愧是左使大人啊,居然这么轻易就识破了我这水月幻境。本以为大人久居仙界,不谙这儿女私情,还以为这个幻境对大人不奏效呢,没想到大人也曾有过一段风花雪月呀。呵呵~”
“你这无耻水妖……”
“这可不能怨我,这水月幻境之内的景象可不是我臆造的,而是大人自己脑海中的,人们常说那什么,哦对了,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水月幻境只是将你心中所想幻化了出来而已。只是不好意思,触碰到了大人的痛楚。还害的大人在幻境中亲手杀了自己心中所爱,哎呀,我这回罪过大了。许是要让大人伤神很久呢!”水妖说着说着,眨巴眨巴眼睛,佯装着伤心的样子,拎出一块手帕,擦起眼角。
“休在这里假慈悲,看剑!”即墨千成提起手中的剑,箭步冲了上去。
一剑落下,划破天际。水面之上劈开一道深深的剑痕。
水妖却一摆尾巴钻入了水底。
不论即墨千成在上面如何施展剑术,水妖就是不出来。
即墨千成正欲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却突然听到樱瑶的声音:“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