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衣黑影
阿布如痴如呆的倚坐在桌旁，目光却如炬的望着桌子的对面。.
却见对面有一青衣男子正背对阿布扼腕而立，须臾后，青衣转身轻抬一指，指向阿布眉间。顷刻间屋内青光熠熠，阿布所经过往如影画般逐一闪现。和樱瑶幼年的嬉闹，一同成长的点滴，背井离乡一路的艰辛，画面如策马扬鞭的身后风景，一一退去，最终停留在了一张因面部表情过于夸张，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脸上——恰似是宇文浮生的脸。青衣凝望着这张脸，不禁眉心微微锁了一锁，随后指间一轻点，画面又如行云般流转起来，徘徊在静轩坊所经那一日。
青衣收了手指，略有思虑，翻开手掌，两指间现出一片嫩绿如翠的叶子，微微转手一轻弹，便摄入了阿布的眉心，又见青光一闪，消失了，只留下眉心一点青砂。青衣又是一指，随之那点青砂转瞬间也被封印的消失不见了。随即覆手一抹，再一摊开，又现才出几根鲜嫩的枝桠和几个琥珀状透明的药丸，再于另一手，在枝桠上拂袖一挥，枝桠和药丸便化作了一抹熏香。
青衣将熏香轻置于青铜熏炉之内，回首又看了阿布一眼，阿布依旧一脸的恍惚懵懂。青衣略宽了心，正欲拂袖转身，忽闻门外一前一后，一轻盈一繁碎的两重脚步之声。
“吱呀”一声，房门微敞，轻推屋门的正是方才辞了浮生的樱瑶与小桃子，樱瑶刚一
踱步跨进一脚，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撩起耳畔一缕青丝，似有万般清香扑面而来，霎那的袭面而过之后，香气略有消减，却依旧渐迷人眼。屋外的院内，清风携了一片银杏枝叶，在半空之中，一旋一旋又一旋，打着转，越飘越高，最后落在院内那颗古老银杏的枝干之上，尽然神奇般的长了上去，融为了一体。
樱瑶进入屋内，阿布依旧呆坐在桌前，目光暗淡无神，桌上的青铜熏炉，燃着袅袅的青烟，却也未察觉出异样。
“好香呀。”小桃子不由的轻声说道。
“想是府上的丫鬟们新换了熏香，这味道并非浓烈，淡淡清清的，恰到好处。”
“嗯，像雨后的味道。”经过一下午的猜谜，小桃子与樱瑶熟络了许多，话语也比之前略多了些，不再一个一个的蹦字了。
雨后……，是啊，还是孝子的感官比较直接，一直琢磨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原来，是雨后的清新，那种夹杂着土壤、雨露，小草、绿树以及万千植被的的清香。樱瑶思忖着。
“樱瑶姐姐，这个姐姐怎么了？”小桃子坐在桌边，看着一动不动的阿布，满脸的疑惑。.
“你以后可以喊她阿布姐姐，她最近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定会好的！”小桃子坚定的说着。
“我也希望……“
“小桃子小时候也生过一耻重的病，不过最后也好了，……。”小桃子趴在桌前，小声喃喃自语着。
待樱瑶关了门窗，扶了阿布上床休息再来顾及小桃子时，小桃子已经歪着脑袋，流着口水，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是一个岑静而又祥和的晚上，月光柔柔的洒满了院落，屋内香炉飘飘冉冉的清香，挤过门缝，弥漫着整个庭院，院内那株银杏，却在夜里悄然开了花。
不觉已经一连三日了，清晨，樱瑶推开房门，阳光刚好洒在她的脸上，这三日的夜里，她是怎样入睡的她却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趁着这香，倒每天都一晚无梦的睡到了现在。
“娘子！”
樱瑶一惊，现在每每听到这个声音，她就一寒颤。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心中又是纳罕。以为最近自己恍惚的有些失了神，又产生幻听了，遂掩了门进屋，开始给阿布和小桃子梳头发。
忽的听闻“啊！”的一声，随后“哗哗啦啦，悉悉索索”的一阵树叶婆娑之音后。一切又归为了岑静。
“谁？”樱瑶闻声夺门而出，却见院内四仰八叉，一动不动的横躺着一个人，一根粗大的银杏树枝，和一堆散落的银杏枝桠横七竖八的，压在这人身上，繁茂的树枝遮住了他的脸，辩不出容貌。樱瑶正欲上前捡开枝桠看个明白。却听见屋内跑出来的小桃子，欢喜而又焦虑的唤着：“浮生哥哥！”
这人是浮生？樱瑶不禁问道：“小桃子，这幅模样，你怎能认出是浮生？”
小桃子又是一脸认真，中肯的点着头：“恩，浮生哥哥腰间有个莲花玉佩。”
樱瑶这才朝四仰八叉的腰间望去，果真，腰间系着一个汉白玉雕刻的重瓣莲花。还真是浮生！认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一个孝子观察的仔细，樱瑶心中不免有些惭愧，边思索着边俯身，拾去枝桠，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来。
须臾后，四仰八叉扭动着他的身子，哼哼唧唧起来：“哎呀，我这个还要作画的胳膊，哎呀，我这依仗逃命的大腿，哎呀，我这让众生倾倒的脸……疼死我了。”随即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胡乱拂去了身上的树叶。
见樱瑶和小桃子正瞪着个大眼睛，满脸诧异的盯着自己，不免吓了一跳：“你、你们这是干嘛？”
“你说干嘛？，我们还没问你干嘛？你倒先问起我们来了？大清早的跑我们院子里来，横尸树下，你居心何在？！”
“哦~~，什么横尸树下，我还没死呢！来，来，来，拉为夫一把。”说着浮生伸出手，递到了樱瑶面前，樱瑶挥手过去一掌击在了浮生的手心，将这伸来的求援之手，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
“娘子，不拉就算了，何必让为夫吃你一掌！”
“不要叫我娘子！”
“浮生哥哥，我拉你起来。”说着小桃子伸出那双稚嫩的胳膊，使出了浑身的力道，拽着浮生摇椅晃的立了起来。
“还是小桃子对我好。”说着，浮生冲着小桃子温暖的笑了笑，又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
“说吧，你是怎的大清早，跑我院里树上去的？”樱瑶紧追不舍的问着。
“你院里？哦，对，对，以后整个宇文府有一半都是你樱瑶的，谁叫你日后是本公子的娘子呢！说是你的也有道理，有道理！”浮生煞有介事的说着。
樱瑶听的直跺脚：“不要叫我娘子！算我说错了，你是怎的大清早的，跑到这个院子的树上去的，好了吧？哼！”
“那好吧，我也重来过！”浮生见樱瑶又是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你院里？娘子，好好看看，这个树，虽然树干是在你这边，可是树枝大部分都延伸到了院墙的那一边，所以说这棵树，不能全算是你院里的，哦不，不能全算是这个院子的，另外，很不凑巧，院墙那边刚好是为夫的书斋。为夫一早见树上花开的正好，所以来了雅致，想上树来采撷几朵回去作画，怎想一不小心……”浮生说着仰头一望，不禁一叹：“天啊！这，这么高……”这才发现，树干断裂之处距离地面足有七八米高，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血流遍地也要在家中躺个三五数月的。而自己现在却毫发无伤。属实有些让人惊讶。
“好吧，照你所说，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能爬到这棵树上，倒也十分稀奇！”
“稀奇，确实稀奇。哦。不，不，这不稀奇，找个梯子就可以了。”随即浮生指了指墙那头，果真露出梯子的一头，“稀奇的是，我居然还爬到了那么高，居然还掉了下来，居然还安然无恙！”
樱瑶循着浮生说的地方望去，那地方确实很高，按理说依照浮生的身板，跌落下来首先呕一地的血才属正常，这一点内伤都没有的，确实媳。樱瑶正疑惑着，忽见，婆娑的树叶之中影影绰绰闪烁着一块三角形的玄布，，樱瑶再循着玄布望上去，却见着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斗篷。斗篷里裹着一个黑影，长长的帽檐耷拉下来，遮住了眉目，辨不清容貌。唯一可以看清的是这黑影此时正悠闲的倚坐在枝干上，弓起一条腿，望着前方略有所思的出神。
倒像似在那里见过，难道……难道这个身着斗篷的黑影和傒囊洞中红衣少妇唤做玄穹的那个黑影是同一人吗？哦，不对，应该准确的说，是同一影吗？莫非方才又是他施了法术救了浮生？樱瑶独自思忖着。遂屏佐吸，伸手横去拽了拽浮生的袖角，示意他沿着自己目视的地方望去。只是这个浮生哪会如此开窍，他见樱瑶也同小桃子般，拽着自己的袖角便一个劲的晃着，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娘子，你这叫为夫好生意外！”
树上的黑影，忽听脚下一阵笑声，扰了他的神游，遂转过脸来，睥睨着身下，却正好与仰望的樱瑶四目相对。樱瑶先是不禁立刻躲闪了目光，待回头再瞧之时，那黑影却依旧双目如炬的直视着自己，这一瞧，樱瑶便也看的真切了，却不禁惊愕失色，脸上血色霎时退去了七分。
浮生与小桃子的话，全然已经听不入耳了。
“浮生哥哥，你手里的这个就是什么？”小桃子指着浮生手里那一串串犹如小桑葚般，挂满了一粒粒青绿疙瘩的小植物，好奇的问道。
“这是银杏开的花。”
“可是怎么一点都不像花，一点都不好看呢？”
“因为银杏花本就不是为人观赏所开的呀。”
“那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延续它的生命，日后长出更多的银杏树。”
……
“浮生，你方才是否看见树上，有个人影？”樱瑶轻声的问着，生怕吓跑了那个黑影。
浮生抬头望望，说道：“有啊。”
“你--也看见了？”
“是啊，方才不就是我吗？不过掉已经下来了。嘿嘿！”浮生一面嬉皮笑脸。
樱桃横了浮生一眼，再一抬头之时，黑影早已不见了踪迹。樱瑶转念细想，属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那婆娑的树叶之后，被阳光照射斑驳的光影映衬着的脸，虽然冷峻阴暗了些，可分明，分明就是浮生这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