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盗：回忆，红袖怒

那年桃花盛开，十里桃花村妖艳如海，她一身白衣，拿着数枝桃花躺在桃树上小憩，闭着眼，盖着桃花枝，树下却有人轻柔的说话，“姑娘，不要睡在枝桠上，掉下来怎么办？”

她迷蒙睁眼，拿开脸上的桃花枝往下看，那个女子背着摇耧，穿着素净的碎花襦裙，头发铺泻而下，面容干净的像一株白芍，她微微眯起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底下的女子笑起来，那双眼睛像一汪明泉，“我叫竹染，是替媚娘子管理桃花林的花娘。”

她第一次见到竹染的时候，就被她身上的干净单纯深深吸引，但是师傅不准有情，媚娘子受男子深深伤害过，是以创造了媚术，以此来对付男人，所以门下弟子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有一条，不准生情。但是她犯戒了，被那个总是笑起来像清泉一样的女子深深吸引。

她突然发现，她竟然爱上了那个女子，发现后，她深恐被师傅知晓而祸害到竹染，日日小心隐藏，但她的忽冷忽热终于让竹染受不了，那日她不顾禁令，走出了桃花林，擅自前来见她，那时，她刚刚炼成媚骨决，发挥极不稳定，正被师傅斥责。

她来的不是时候，师傅发现的亦不是时候，她惶恐喊她离开，师傅已经将她一脚踹下千层阶，她滚到防台，被石栏挡住，她凄绝入骨，铿锵爬下台阶，一身白衣染遍了她的鲜血。

“我喜欢翠竹，喜欢桃花，我还喜欢你。我早就知道了今日的结局，你不要掉眼泪，我会难受。”

“杀了她。”师傅冰冷的命令从上方传下来，整座桃花庵的婢子师妹都被惊动，她突然微笑起来，怀里的人一直吐血，她的白衣已成血衣，“杀了我吧，我喜欢看见你一览群芳。”

“不……”

“红袖，杀了我，我喜欢你，我错了，你爱我，亦错了，唯有生死苍茫，才是对的。来年替我点上青花瓷的河灯，灯即是等，来生，我会等你……”她绕着她垂下的发丝，口中喃喃道她时常给她唱的家乡歌谣，“綄青丝，青丝绕。闺房娇，女儿怜。顾青灯，常伴卿……今生错，来生还……”

那一日是红袖夫人这个名字遍响江湖的日子，亦是媚娘子入土之日，桃花庵上下三百二十八名弟子与女婢皆死于她手，第三百二十九名，是媚娘子。

“欺师灭祖，斩断情丝，为师不后悔为你所杀，你是为师最为骄傲的弟子。”

“媚娘，我诅咒你，青灯古佛，永世无安，死后一把灰飞，无人祭拜。”

红袖夫人，红袖是她，夫人是她。

每年花朝节，她总是会去花灯河旁为她放一盏青花白瓷的河灯，但那日她去晚了，刚好最后一盏河灯入了花千瓷的手，她本欲去夺来，却正见她以血为笔，写的：一世长安。她微笑的侧脸，那双夜下的眼睛，恍惚间让她看见了竹染，于是她没有控制住，拦下了她，后来才发现，竹染是竹染，她是她。

她一身白衣从此埋葬在竹染的墓中，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她的手上握着无数条人命，她只在竹染墓前说，“她们欠你的，我让她们还了，你安息等我就是。”

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唯独竹染不行，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的口中说出侮辱竹染的话，世人歧视她与竹染的一段爱情，她却视为最珍贵的回忆，决不允许他人随意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