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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是日前送来我朝和亲的南齐第一美人独孤窈,您封了美人之位的。”伢小心翼翼地提醒。

“有这事?”他顿时没了兴趣,不耐地道:“既已封了美人,命她安分待着便是,孤忙得很,哪里有闲情找人事婚洞房?”

瞧主公这话说的。

自古帝王三宫六苑左拥右抱乃属寻常,汉时还有皇帝坐着羊车在内宫乱走,到了哪宫便宠幸哪妃的,怎么到了主公这儿竟似是找他麻烦了?

伢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再多嘴,忙应声道:“诺,奴下知了。”

哎,也不知自家主公这情窍几时能开?

明明彤册上,彤史官记下的都是主公龙精虎猛、骁勇善战,可竟夜挞伐不休的伟大事迹,偏偏主公就是平时太懒,对女色不上心,勤于国事之余最喜的便是往演武场找人干架,要像这样的雨露载录,一个月至多只来上那么两三回,可惜可惜。

这偌大宫里最缺的就是小主公们的哇哇婴啼声了,唉。

伢正垂头丧气要回去传令,忽又听得主公略带迟疑的声音——

“你说……那独孤美人自哪里来?”

“南齐,乃是南齐第一美人!”伢登时眉开眼笑,忙道:“据南齐和亲国书所云,独孤美人风华绝代艳若仙姝,谙五艺娴妇功,主公可要亲眼一睹?”

“自南齐而来……”高壑神色陷入沉呤。

“主公?”伢满眼希冀。

“嗯,走吧。”他突然改变心意,气势澳窃地大步而行。

“诺!”伢欢天喜地应下,难掩兴奋地急急跟上。

第3章(2)

而在漪兰殿的独孤窈正坐锦垫上,对着镂金刻花铜镜细细描着眉眼,取了一片胭脂搁在樱唇间抿了抿,旋即锭放出一朵娇俏欲滴的红艳来。

今晚可是她的好日子,她一定要确保自个儿通身上下完美无瑕,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母亲在她出阁前便精心传授过她侍奉夫君之道,再加上她天生的绝世美貌,定能成功拿下北齐帝的心,日后专宠她,甚至终有一天亲手将这北齐后的凤座送到她面前。

独孤窈贝齿微咬着下唇,略带羞涩,却也自信满满地妩媚娇笑了起来。

“美人本就艳丽绝伦,这么一妆扮更像天仙似的,今晚君上肯定欢喜极了。”青在一旁阿谀奉承道。

“本宫有幸得以相伴君侧,本就该使倦身解数博得君王欢心。”独孤窈颇为自得地一笑,又对铜镜中的自己抚了抚面若满月肤如凝脂的颊,“倒是——你我主仆多年,你也知本宫的性子容不得什么的。”

“美人,奴、奴下……”青脸色霎时发白,猛地跪了下来。

“本宫就是惦着你我主仆的这点香火情,所以还真不希望你哪日没落了她下场。”独孤窈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脸温柔和气,青心底却阵阵发凉。

“这宫中已经有那么多碍我眼挡我路的贱妇,若是你也在本宫背后捅刀,教本宫疼了,你也得多死上几回。”

“奴、奴下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这辈子决计不敢有半点背叛主子之心啊!”青瑟瑟发抖,拼命磕头。“还望主子明察,明察……”

“得了,瞧你这张小脸给吓成什么模样了,真真可怜。”独孤窈噗地笑了,掩着嘴儿娇声戏谵道,“本宫是同你说笑的呢,傻青儿。”

青惊吓得满脸冰凉的泪水,闻言愕然。“主、主子?美人?”

“若是你呀,能一直待本宫忠心不二,本宫当然会好好厚赏你,不会亏待你的。”独孤窈佣懒地斜倚着妆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这样戏耍的乐子好玩至极,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可你若想着搭本宫做桥爬上龙榻,你可是见识过我母亲是怎么发落那些没脸皮的贱蹄子。”

在侯府中,二夫人对爬床的丫鬟都是处以剐鼻之刑,再杖责八十水火棍扔上乱葬岗的!

青脸色惨白,哆嗦着告饶道:“奴、奴下不敢,奴下万万不敢”

“敢不敢的,日后便知。”她见青整个人都快瘫倒在地,哭得一脸泥样了,不禁厌恶地撇了撇唇。“去去去,还不快下去净面弄爽利些,今日是本宫大好喜日,你这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是想恶心死本宫不成?”

“诺……诺……”青气虚脚软地跌跌撞撞退下了。

“都是一帮子蠢货!”独孤窈眼神阴暗了一瞬,喃喃自语道,“母亲还指望着这些蠢货助我夺宠固宠,哼!”

她独孤窈自小备受宠爱长大,要什么都是手到擒来,连这次北上和亲原来的人选南齐娥眉公主都在选美宴上折在了她手里,北齐后苑中各国的公主贵女妃嫔,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主公驾到!”一声公鸭嗓音惊醒了她的思绪。

独孤窈迅速回过神来,嘴角乍现惊喜的笑容,含羞带怯中隐含大方温婉地迎上前去,屈身盈盈下拜。

“窈窈拜见君……主公。”她款款行礼,不盈一握的纤纤柳腰仿佛就要折断了。

高壑眸里闪过一丝惊艳,不过也仅仅是惊艳而已,随即恢复清冷沉肃,嗯了一声。

“起。”他大马金刀地在红檀浅案前坐下。

“诺。”独孤窈温柔地应道,在离他面前五步远的位置跪坐下来,一举一动皆是世家贵女的完美风范。

“你自南齐来?”他没兴致搞弯弯绕绕那一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独孤窈愣了愣,随即嫣然一笑,柔声回道:“是,窈窈自南齐来,然而出嫁则是夫家的人了,窈窈将永以北齐人为荣为傲,更愿一生与主公同进退,直至皓首亦不相离。”

高壑凝视着她,“你,很会说话。”

独孤窈脸儿瞬间飞红了起来,状似受宠若惊地低下头去。“窈窈字字真心,并非巧言虚词。”

高壑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前宜喜宜嗔、娴淑娇俏的女子,思绪却不知怎的已飘远了。

他想到了那个爱满嘴跑马,既单纯又狡绘,明明胆小如鼠却也倔强坚强的小人儿。

如果是她,肯定说不出这般识大体的贤良话。

可他也不爱听面前这独孤美人那些冠冕堂皇、深情款款的誓言。

不过才初次相见就一副愿为他生为他死、鞠躬尽瘁在所不惜的模样,蒙谁呢?高壑忽然再没了半分兴致,霍然起身。

“主公?”独孤窈惊愕地仰望着他,绝美的脸庞有些苍白。

“自歇着去吧。”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独孤窈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深深的羞辱感和心慌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怎么可能?怎么会?

“难道他没有看清我的容貌吗?”她左手微颤的抚摸着自己珍珠般莹滑的脸蛋,藏在裙裾间的右手用力握拳,长长的指尖直深陷入掌心。

不,她不会输的!

“来人!”她脸色青白难看,强抑着满胸怒火,昂声喊道,“替本宫梳洗更衣,本宫要去拜见后苑的众妃姐姐。”

“诺。”青和几名侍女心惊胆战地急忙上前。

独孤旦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蓬首垢面地跟着一群奴仆被驱赶进一间宽敞却陈设简单的大堂中。

她原就清瘦的脸蛋因着这些天来的担惊受怕少食多劳,缩水得像是只剩下一双清灵灵的大眼睛,虽然带着疲惫和血丝,却依然未曾被磨去那潜藏的熊熊斗志。

若非凭藉着这口绝不能倒下的骨气,她只怕早在黑风寨血洗渡般的时候就跳汉水自尽了。

可她不能死,阿娘的仇还没报,她还没挣来金山银山覆灭独孤氏一族,她如何有脸面到黄泉与阿娘相见?

所以她强迫自己把在侯府里存了许久的碎银子、五铢钱统统上缴到黑风寨匪手上去,强迫自己对客商们为保钱奋力反抗却惨遭毒手的悲惨血腥景象视而不见。女扮男装的她和几个同样识时务的酗子被黑风寨匪押送到了帝都宪龙城外的渡口,交到人贩子手里。

像她这样没有路引做为身份证明的,自然成了理所当然黑户,未来好歹都捏在人贩子手上,可有路引的其他人遭遇也没有比较好,反而被名正言顺地入了奴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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