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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伤了脚之后就无心事业,甚至自愿下放。”夏珞瑶直视着他。

“你难道想要封闭自己一辈子,拒绝所有人对你的爱及关怀?你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就算失去了一条腿,也还比其他人拥有更多,再说,你的腿还在呢!它只是暂时不管用,你却连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这算什么?”

她连珠炮似的教训让他忍不住板起脸,但他并不觉得懊恼或愤怒,反倒有种甜蜜的感觉。

他突然一阵心悸,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

这时,夏珞瑶端来了汤药,把一整盅凑到他面前,表情凶狠的瞪着他。

“我告诉你,不管你高不高兴,现在就给我喝下去,而且一滴都不能剩!”

赵知行怔望着她。他从不否认她很美,但他不曾对她动心过,然而这一刻,他却有种心动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接过汤药,以碗就口的喝了。

从前,除了爷爷,没人能左右他的决定,脚伤之后,就连爷爷都管不了他,而现在他竟然被她牵着鼻子走?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挺乐意的。

“好苦。”喝了一半,赵知行忍不住皱起眉头。

“胡说!”她马上反驳,“我还加鸡肉和甘甜的药材一起炖,怎么会苦!”

“你喝过?”他问。

“嗯。”她点头。“苦中带甘。”

“那也是苦。”他说。

“苦口良药。”

赵知行眉心一纠。“都是你说的。”

“鼻子一捏就喝完了,你又不是三岁孝。”夏珞瑶轻啐一声。

“苦就是苦,跟几岁有什么关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吃得苦中苦指的是在艰难的环境里努力拚搏,不是指吃苦的东西。”

“一样。忍人不能忍,方为人上人。”

“你……”

赵知行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居然在斗嘴,这是近三年来不曾有过的。

“快喝完,别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叫。”夏珞瑶命令道,像母亲在教训儿子般。“快点快点,别磨蹭了。”

赵知行皱着眉头,但仍乖乖的把汤药喝完。

看他一下,夏珞瑶满意的接过空碗,笑道:“太乖了。”

她的语气让他好气又好笑,难不成她真把他当三岁孩子?不过,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被关怀、被在意的感觉。

他的父母十多年前就移居法国,在这个大家庭里,除了爷爷,其他人都是竞争者,没人会对他伸出援手,没人会真心关怀他,甚至他发生意外之后,他还看得出来他们在幸灾乐祸。

这就是出身豪门的代价,在这样一个人人争权夺利,抢着出头的家族里,亲情是最奢侈、最难得的东西,可是纪凡希让他再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啊!”突然,夏洛瑶叫了一声。

正沉浸在被关怀的美好感受里的赵知行一顿。“怎么了?”

“我忘了你还没吃饭呢!”

他思绪一转,随即眉心一拧。“你是说……空腹不能喝这个汤药吗?!”

“是也还好。”她说得有点心虚。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他语带质问。

“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小小的……腹泻。”

赵知行立即瞪大眼睛。“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不是!”夏珞瑶急忙解释,“奴婢不敢。”

“你最好不敢。”他以为她是在跟他抬杠,一点都不觉得她的用语奇怪。

“我要是拉肚子,看你怎么办!”

“不会死啦。”她小小声的说。

“还说!”

坐在马桶上,赵知行皱着眉头,嘴巴念念有词,“纪凡希,你惨了!”

还说只是小小的腹泻,这个晚上,他已经跑了八趟厕所了。

虽说没感觉特别的不舒服,也不需要送医,可一直跑厕所的滋味可不太好。

“你……没事吧?”夏珞瑶站在厕所门外,担忧又愧疚的问。

“你说呢?”赵知行没好气的回道。

“要不要我帮你?”她问。

“你要帮我什么,擦屁股啊?!”话一出,他懊恼得想死。他赵知行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你有需要,我是没关系。”她回答得十分认真。

他哑口无言。

“我帮你按个穴道吧?”她提议,“应该能止泻。”

“不用了。”他明快的拒绝,“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夏珞瑶轻轻一叹。“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注意。”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要整我。”

“我不敢,真的不敢,殿下。”她心急的解释。

“还叫我殿下?”赵知行不知要气还是笑,她平时在家都跟着黄大姐在看宫廷剧吧?

“以后我不会再喝你炖的什么鬼药了,你也别再弄了,知道吗?”

“不行。”夏珞瑶语带恳求,“你一定要继续服用,会看见疗效的。”

“不要,汤药这么苦,还害我腹泻……”说话的同时,他不小心噗了一声,又拉了,他猜想她在外面一定听见了,顿时觉得又糗又恼。

“我研究过了,觉得这种汤药可能对你的脚伤有益才炖的。”

“可能?”赵知行快晕了。他还以为她是问过医生后才配了这样的药材,没想到是她自己研究的,天啊!她难道不怕把他毒死?

“那是你自己想的药方?”他问。

“嗯。”她老实回答。

“你以为你是华佗吗?还是神农氏啊?”赵知行不免有些来气。

“我是有根据的,不是胡乱调配。”

“根据什么?”虽说她失忆后仿佛变了个人,但也不可能变成女神医吧?神农尝百草研究各种可食用且具疗效的草药,白老鼠是自己,可她却把他当白老鼠试药?天啊——

“你以为你是女神医吗?”

“不敢。”她说:“但我略通。”

“最好是!”他没好气的回道。

终于又结束一个阶段的腹泻,赵知行一走出厕所,就发现她仍等在门外。

“好多了吗?”她担心的看着他。

他斜瞪了她一眼。“死不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只是想……闹闹她,想看她紧张害怕的样子,听她连声的讨好及道歉。但是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想这么做?

“我帮你按个穴道,一定能舒服些的。”夏珞瑶小跑步跟在他身后。

他坐到床沿,瞪了她一眼,突然他发现一件事,她在他房里,他下意识地看向这张Kingsize的大床,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很久。

婚后不久他们就分房睡,彼此都不再莲对方的房间一步,可如今两人共处在这个小空间里,他却不觉得不舒服。

她捱坐到他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

“做什么?”赵知行问。

“帮你按穴位。”夏珞瑶回道。

“我上完厕所没洗手。”他面无表情的说。

她倏地瞪大眼睛,抓着他的手动也不动。

她怎么这么单纯,他不禁得意一笑。“骗你的。”

夏珞瑶先是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气,开始在他手背上寻找穴位,然后力道适中的按压着。

看她一脸认真又专业的样子,赵知行直觉得想笑。她是真懂还是又在瞎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一点都不讨厌她这样的举措。

不知怎地,一瞬间,梦中那个女人的身影又钻进他脑海里,但随即又被他抛到脑后,他真够神经的了,她一直都是纪凡希,从来不是他梦里的那个女人。

但话说回来,她失忆后完全变了个人,还是挺教人难以理解的,用科学能够解释吗?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年幼的他还被吓得晚上睡不着呢。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叫玄学,那么借尸还魂的事情存在吗?若存在的话,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怪异情形是否就是……

想到她的躯体里可能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他竟一点都不感到惶惑或害怕,反倒莫名觉得庆幸。

“噢。”突然,赵知行叫了一声。

“会痛吗?”夏珞瑶紧张的看着他。

他微皱起眉头。“会酸,很酸。”

“这是正常的。”她微笑道,“因为我正在按你的穴道啊。”

“是吗?”看她还挺有模有样的,他倒也很配合陪她演演医生和病人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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