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是一个梦（8）

“去凉亭坐坐吧，听说那香樟树开得仍是枝繁叶茂”她落下这么一句话，便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他怔了怔，只是尾随在她身后。

香樟树并没有如清妍所说的那样亭亭如盖，应当是刚刚下过雪，天气太冷了，落叶在石桌上推了厚厚的一层。

没有茶，没有烛光，只靠着月色，寻着彼此的气息。

“原来叶子都落光了呢”她偏过头，有些尴尬得笑笑：“有些时候没来了，还以为它开得同以前一样好”

赵泽霖抬眸，望着她的眼神中有点恍惚，晌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忽然开口：“清妍，有些事我一直想通你说”

仿佛是清妍有所预料，脚仍旧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地上的落叶：“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我在等你同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在蟾蟾的月光下眉头显得愈发凝重。那夜，赵泽霖说了很多，不全是关于她的，却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说：今日与你一同听戏的人，叫张承浩，是北方最年轻的都统，你父亲早已知道你与他有来往，让你去西南便是快刀斩乱麻，叫你断了对他的念想。.

他说：张承浩早就知道你是周家的六小姐，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断了赵家的左膀右臂。

最后一句，她听得不是太清楚，应该是有些困了，只听到他隐约说，小时候听他吹箫的小女孩他一直都知道是她，然后，然后，然后是什么呢，她记不清了只是感觉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凉下去。

生在这样的家庭，她当然知道南北方之间，不仅仅是差一个字那么简单。

不过，她不信，她不信张承浩是有意接近她，她更不相信他是借她灭了周家。

红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房里退出去的，房间里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静，只有还在冒着白气的小米粥，才让清妍确定刚刚红绣确是来过。

窗外雪已经融了大半了，突然间觉得去西南，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父亲跟她说：若是有些风寒，就等裁了才去，不然一路奔波必要大病一场。

清妍笑笑，只说了句：“不用了”

都是要走的，这样的停留已然没有意义。时候到了，总会离开。赵泽霖过来帮她提东西，她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物，却也装满了一整个皮箱。

“你开心些可好，别苦着一张脸，西南可是个好地方，你权当这是一次游学不就好了”

虽话时这么说，但眉心长久积下的乌云，不是一句两句便能消散的，她的眼光一直目视前方，而不远的远方，却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她，她却没发现。

这是从晨光微曦就停在赵公馆旁边的黑色汽车，张承浩就坐在里面等她。因为记着今日约好，要一同去看山上的梅花。

这次周妙歌并不在她的身边，车里显得冷清至极她就这样一直盯着窗外，直到清妍上了车，张承浩闭上的眼睛，心底不知是这样的滋味。

他打开车门，随从为他披上一件黑色风衣，向清妍走去。

清妍目视前方，一直都没有看到他，直到张承浩打开车门，她的瞳孔猛然放大，看着他的眼，冷如寒霜。

“你要去哪”话音刚落，便把她从车里直直拽了下来。

“去西南”清妍就站在他面前，把头低得很低很低。

“你忘了今日要一起赏山上的梅花了吗”

清妍闭上眼，脑中回旋的一直是赵泽霖昨晚的那句话，既然是利用我，又何必来招惹我。

“怎么不说话”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清妍一开口，竟是触目惊心的冷意：“我们本就不相识，你我之间不过只是一同听过几场戏，其他在无交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凉风飕飕，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紧拽的手臂，终于被放下，清妍才听到他说：“山上的梅花已经全落了，不看也罢”

说完便悄然离开，还不等清妍回过头，那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张承浩做回车里，漠然开口：“开车”

在车子经过清妍的时候，他拉下了车窗，清妍应该是看到了他，因为她清楚的看到她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但只有一瞬间，便又即刻恢复如初的平静。

她想起昨夜赵泽霖的话，她到底该怎么办。

张承浩终于是笑了，看着清妍，笑得有些不知所以。

山上的梅花确实已经落尽，他不愿她伤心，便让部下绑了一夜的梅花，这才花满群山，只不过她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