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0
从华天修房间出来,念知就把自己埋进浴池里,狠狠的泡了个澡。华天修说过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顾念知,永远都不要原谅我。”
原谅,她没想过原谅。她和他似乎走在一条线上的两端,绑在一起,却又刻意疏离,各自再往前走一步,绳子就会断掉,两个人便会跌落谷底,粉身碎骨。
有的人缘浅,奈何不了情深,从此萧郎是路人。有的人爱恨纠缠,注定一生纠葛。可她跟华天修算什么?说是孽缘,可她真的没有亏欠他什么,说是遭遇不幸,遇人不淑,他又一次次守着自己。
她不知道在水里浸泡了多久,大概是觉得水冷了的时候,才从浴室里面出来。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就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热浪袭来,吹拂她的发丝,亲吻她的脸庞。她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呼呼的在耳边响起。脑袋被一只大手轻轻的放到这边,又别过去放到那边,风均匀地吹袭着她。
“头发还没干就睡,不怕偏头痛啊?”
是华天修的声音。他的语气,真的很像爸爸。过去,爸爸也会这样说她。那时她头发还很长,每次吹干,到吹出好看的造型,都要花好长时间,妈妈耍性子,说手酸,然后赖着脸皮让爸爸帮她吹。这样的耍宝撒娇,也就一次两次,因为爸爸实在太忙了,能给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谁知道,爸爸这一生能给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
华天修已经换好洗漱完的衣服了,他身上没有了烟草味,只有淡淡的茉香味。放在她身边的手掌还残留吹风筒的余温,暖暖的。念知起身,给了他一个吻。没有理由,说不出为什么。
当他的舌尖滑过身体最柔软的部位,她叫了出来。曼妙渗入他浑身的细胞,他像国王,开荒之后,在自己的领土上细心经营,全力耕耘。
优子被带走了。原本预计节目录制之前将两个孝送走,避免造成非议,但泽冶还是提前把优子接走了。
优子走得很不愉快,她的大眼睛里全是雾珠,脸上挂满委屈,却又说不出口。泽冶的态度与往日的亲切和蔼大相径庭,反而显得无理霸道。他没有哄优子,而是让同来的佣人把她抱走了。优子不喜欢给佣人抱,念知想过去抱她,却被泽冶拦住了。.
无名没有参与离别的场面,他一个人坐在雪滑梯的台阶上,一个劲地玩弄雪地上的白色物体,堆起了一个接一个的雪球,大大小小,依次排好,像是小鸭子排队过河。
念知从阿潘口中得知,泽冶跟华天修在业务上闹翻了,泽冶很生气,华天修的态度也很强硬,两人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商人做生意从来少不了利益纷争,勾心斗角,念知不懂得什么商战,也不关心华天修这次又因为什么跟泽冶闹僵,只是大概知道泽冶跟Tony谈拢的一笔巨额项目因为华天修的插手不得作废,因为这事两家公司还捅出了不少娄子,泽冶眼看要亏一笔大买卖,还要收拾一个烂摊子。
不过,华天修的作为直接影响到的利益相关者不是泽冶,而是Tony,现在Tony跟华天修才是冰火不相容的两方,泽冶受到的损失比较小,这段时间也只是在跟华天修赌气。
念知觉得惘然,华天修现在的局面业内人都知道不容乐观,他为何又在这个节骨点上节外生枝?Tony做生意向来以名誉诚信为重,华天修怎么跟他都能翻脸?凭她的司空臆想是想不出答案的,商场的斗争太复杂,不是她所能涉猎的。
小不点没了小美女,空虚寂寞冷,又打心眼里认定是华天修让人把优子送走的,一整天都在跟华天修赌气。华天修也冤得慌,忙完公事还得跟小不点讲理道歉,好在,念知发现华天修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表现还是很好的。
开始一两天还有些别扭,两人一个像大孝,一个像小孝,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争执不休,惹得小不点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后来,华天修抓住小不点的软肋,知道这孩子爱听话,只要讲道理,很快就会接受,便用攻心计对付他。
“伤心什么呢?优子走了,念知还在,华叔叔不也在吗?”华天修坐在小不点旁边,一大一小的影子贴在雪地上,拉的老长。
“优子跟念知跟华叔叔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无名一直想有个妹妹。要是无名有妹妹,一定跟优子一样可爱。”
小不点鼓着腮帮子,小眉头蹙了起来。
华天修沉默了一会儿,半自言自语道:“小家伙,要是我有个孩子,一定也跟你一样可爱。”
小不点安静了一会儿,没说什么,等华天修察觉到他脸上异样的神色时,小不点的脸已经皱成一团,憋得都红了,两行眼泪小溪一样流淌在小脸上。无名忍着没哭出声,嘴唇咬的紧紧的,唇跟下巴都在颤抖。
“男孩子,怎么一点小事就哭鼻子呢?哭成这样,优子看了肯定不喜欢!”华天修用威严的语气恐吓道。
小不点一下子就钻进华天修怀里,他的身子发抖得厉害,哭着哭着,终于忍不住哇哇的叫出声来。华天修一下子乱了方寸,只能轻轻拍打他的小背板,嘴里一边轻声安慰他。小不点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最后气喘吁吁,眼泪鼻涕都黏在华天修衣服上了。华天修身上的纸巾擦完了一包,只能用手指轻轻帮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小不点努力睁着哭肿了的眼睛,满脸都是委屈,手紧紧的拽着华天修的衣服,生怕他走了似的。
“华……华叔叔,你亲亲我好不好?”
小不点仰着脸,撒娇似的椅身子,支支吾吾的说。
这样的画面,何其熟悉。华天修不会忘记,很多年前,有个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拽着他的衣服这样跟他撒娇。
“天修哥,你亲亲我好不好?”
那是有天晚上,他在某市组办活动,她恰巧也在,难得有空又很巧合,他便硬着头皮答应她过来看自己,趁休息的空挡两个人偷偷会了两次面。每一次,都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说上两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就赶回去了。她傻呵呵的说:“我还可以等。”
那时的他,哪懂得她说的“还可以等”包含了多少情愫,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打了几次电话劝她先回去,她都拒绝了,最后两人差点吵起来。活动直到接近凌晨才结束,他是最后一批出来的,片场外已经没几个人,她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站在风中等他。
“你怎么这么傻?”见到她时,他不知道是该气她,还是气自己。他总是被她的傻劲气的就差跳脚。
“天修哥,你忘啦,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天是情一人节。可他真的忘了。
“对不起。”他懊恼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才过12点,他拉着她在大马路上跑啊跑,想找到一个卖玫瑰花的人,可怎么也找不到了。
五分钟很短,短到他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挽留。初春夜里的风很冷,两个人跑了几条街扑了个空,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她哭的很委屈,就像无名现在一样,在他眼前放声大哭。最后,哽咽着说:“天修哥,你亲亲我好不好?”
小不点的泪还挂在脸上,两边肥嘟嘟的苹果肌冻得通红,华天修觉得,这样的孩子,跟当年的念知是那样的相似。
他怜爱的捧着小不点的脑瓜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将他轻轻抱进怀里。那些伤痛的记忆,那些不堪的往事,都像刀子刺进胸口,带给他锥心刺骨的痛。
可是,华天修不会知道,眼前这个只有7岁的孩子,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苦痛和无言的挣扎。很多时候,无名总在想,为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复杂,明明应该这样做的事,却要那样做,明明应该这样叫的人,却不该这样叫……
他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因为他不想让念知伤心,所以一直忍住不哭,因为他要保护念知,所以不能哭。在华叔叔面前,他终于可以哭了。
华天修跟小不点打起了雪仗,小不点被华天修的雪球袭击得无处可躲,到处乱窜,最后躲到屋子里去了。
华天修半推半就,半吓唬半装软的追在小不点后面,没想过了一嗅儿时间,小不点就真在他眼前消失了。他扔下手里的雪球,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一边喊着小不点的名字。
许久,小不点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华叔叔,我在这里!”
循着声音往地下室找去,华天修暗自埋怨自己竟忽略了地下室这个地方。因为平时只当储存间用,所以来的少。这喧灵玩起来可真认真,连这么隐蔽的藏身之处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