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穷千里

黑夜,旧城区居民楼中万籁俱静。.

岁安和晴天安稳的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房内并未开灯,四周黑压压的。旧式的居民楼内自然没有市中心那般繁华,所以当黑暗笼罩,空气中掺杂着沉闷和寂寥的气氛。

漫漫暮色中,晴天的目光望着上方,面无表情。在她微微叹气想侧转身子的刹那,自己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同床共枕的另一个女孩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泼墨中轻而易举的摸索到她冰凉的手,晴天身子蓦地一颤,也反过手和她交织相握。

那一刻,晴天终于微微扬起嘴角,她感受着这张冰冻死寂的大床因为岁安的到来重新变得温暖,而她凉糙的手正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岁安润透的温度。晴天似乎透过这夜色,看到了她的妈妈,那个双鬓银丝缀满的女人也是在隆冬时紧握她的手。突然,毫无预兆的,脆弱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北方的冬天,为什么这么冷。”似喃喃呓语,晴天的声音酸涩苦楚。

岁安蹙着眉头贴近她的身体,最终伸出手臂搂住她纤弱无骨的腰肢。

“春天很快就要到了”岁安怎能不知她那句话的引申义,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给予她触觉上的温暖以及言语上没有任何作用力的安慰。

晴天就顺势缩在了岁安的臂弯中,在她的怀里,她终于不用披上厚厚的伪装盔甲,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哭一顿!

她一边颤抖着呜咽,一边鼻音浓重的说:“岁安,我真的好想我妈妈,我好想她!”

岁安还能做什么呢?晴天的痛,她都懂,可她到底不是晴天,她不能为她背负丧亲之痛,她只能抱紧她,再抱紧她,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缓缓地温柔安慰“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真的都会好吗?

那一天午夜,岁安终于忍受不了嗜睡因子的侵袭沉沉的陷入了梦乡,可哭得眼睛红肿的女孩精神却依然常在。她打开床头的暖色调台灯,透过那柔和的灯光目色沉寂的看向岁安宁静的睡颜,她睡的那么沉,那么香,晴天想,她一定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吧。

你这样美好,我祈祷上苍永远赠与你沁人的梦境。

可是岁安——“如果我有一天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请你一定不要原谅我!”语毕,一滴浑浊的泪水再次滚落脸颊,那泪水滑进唇腔中,眼泪的味道果然咸咸的、涩涩的、一点儿都不美味。.

第二天难得的大好天气,惠风和畅,暖阳普照。两个女生刷牙洗漱以后就到外面的早餐店吃包子喝汤,只待两人吃的肚子暖暖的才漫步徜徉在老人晨练的街头。

望着这些古稀耄耋的老年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岁安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她和顾睿经常去的那家养老院。本来说好的一两个星期去看望她们一次,可是这段时间,这件事似乎都被两个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念及此,岁安不免有些羞愧。

晴天看她不自然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岁安回神“没什么,就是想以后我们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啊”

晴天非常认真的看了眼四周白发苍苍的暮年老者,眼底突然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不过语气依然给人以欢乐的感觉“我现在可才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啊,才不像你一样去感伤那八十岁的日子”表面上吐露的言语之下,那颗心却压抑着真实的想法:岁安,我还能陪你一起渐渐老去吗?

闲侃之间,晴天突然收到一个短信,看完之后,她凤眸微眯,然后对岁安道:“我听说九南那一带似乎新开了一家餐馆,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岁安表情很惊诧“离我们吃早饭才刚过半个小时呢,就准备吃午饭了?”

“反正我们走过去,全当散步了”

拗不过晴天的坚持,岁安最终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并行徒步去往九南开发区的路上,晴天始终紧紧地握着那部手机。

……………………………………

早上八点钟,少琛已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就在他刚下车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窥见来电显示上是隋明媚的名字,少琛颇有些厌恶的直接挂断,可是隋明媚依然发挥其执拗的性子特点,接二连三的狂轰滥炸!终于在少琛打算直接关机的时候,一则短信滴滴的闯进视线。

那自然是隋明媚发来的——“八点半,我在九南旁边的中餐店等你,希望你准时到达,于公、也于私。”

她这话倒是笃定了少栳去,而少琛瞥见短信内容之后眉头轻蹙,向前走了两步,之后便重回车内驱车离开。

八点二十,少琛提前到达约定地点,却不想那时隋明媚已经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了。见到少琛的身影,隋明媚对他招招手。

二人坐定,隋明媚见到这张依然英气逼人的俊脸,言笑晏晏的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少琛脸色很冷,言语淡淡道“抱歉,隋小姐,我九点还有个会要开”他自然不想和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浪费口舌和时间!

隋明媚不在意的展颜,她将视线放在不远处工人们正在施工的地点,握着茶盏的手指有规律的轻敲杯面,发出清脆的琅琅的声音。“真是想不到啊,这块地竟然会那么速度的就被你给鲸吞了。”从她决定和隋连海彻底撕破脸,抽出缩水的一亿元开始,她就料到少琛一定会完美的PASS掉这次危机,毕竟当初夏彤也给他送去了掣肘隋连海的法宝性文件。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的动作那么快,更可以说,他的父亲竟馈赠的如此大方。

隋连海,那个从小就教育她:对待他人之资,要如探囊取物;对于自身所储,定要一毛不拔的男人,这次竟然这么干净利索的放弃亿元人民币。她原以为他还会捂着口袋里这笔钱再抗争几天,却不想,他竟脆弱的不堪一击!

从喟叹中回神,隋明媚轻言道:“隋连海视若珍宝的那份画册,里面的女人不施粉黛,也当真清雅如莲啊,如此美艳的女子,怪不得我父亲和穆伯伯都倾心于她,不过结果倒真可悲,这美人竟被穆伯伯捷足先登了去。”话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下去看看少琛的反应,却发现他除了面色凉薄之外倒没什么其他的表情,隋明媚无声讥笑,少琛啊,你的内心当真如你表面看上去这样云淡风轻吗?

倏尔,继续危险道:“可世事皆有因果,若非穆伯伯夺得美人心,那我岂非不存人世?而……少琛你,会不会也……与我一样?”与我一样无法降临人世间!

她的话不管再委婉再含蓄,少琛都能清晰的得知她透露给他的意思,那无非就是向他表明:我已经知道你是穆成伟和画册中女人所生的孩子!

她今日来找他就是为了对他说这事?她想要什么?是以此表明她在暗中进行的多方算计,还是只想从他震惊的面容下得到胜利的快感?不过不管她的想法是什么,少琛都注定让她失望了,毕竟,是隐瞒就一定有暴露的一天,一个人都可以从天涯海角搜寻到,更何况一个本就有血缘的亲生关系呢?

少琛并不关心她知道与否。所以下一秒,他就已起身打算离开。然而他身后的女人亦是永远都不能小觑!过了刚才刹那间的意料之外,她很轻松的就恢复到那明明闲散实则攻于心计的陆离面貌。虽是对着少琛精瘦挺拔的背影,可她言语依然清淡。“你就不想知道文件中,穆成泽答应给隋连海鼎盛股权的20%原因何在?更甚者,三十年前,蒋云芬的真正死因?”

精美如浮雕的俊逸男人,英挺的轮廓上一笔一划都写满凌厉,夺目的颜容之中,一颗琥珀色瞳仁黝黑深邃,那漆黑的浓眸似被北冰洋冰封的寒水隐忍却极致刻骨的层层浸过。

身后的女人继续说:“哦,我前几天还想着让穆伯伯和穆成泽见一面呢。可是穆伯伯还真倔强啊,说什么兄弟之间只剩下名义,没有任何情分了……拒绝的可真是利索啊……唔,不过这点跟你蛮像的。”

“隋明媚,你到底知道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寒凉的语气,那样清透飘渺,似乎是从亘古的远方传来,让她听得明明灭灭的,很不真切。

隋明媚轻轻嗤了一声,旋即站起身,走到少琛面前,微微抬头看着这张英俊的面容。朱唇微启“我知道的,恰恰是少琛你不知道而又想知道的,至于我想要什么……”那幽深的心灵窗户,似乎不需要再用言语就可表明她的情感态度,可她偏偏危险如罂粟,重申道“我想要你!我更想要隋连海死!”最后一句话是阴狠凄厉的声调,恨,不过如此。

少琛不愿深究缘何隋明媚和隋连海之间苦大仇深,面对着几欲疯魔的隋明媚,少琛面色冷淡疏离“隋小姐,恐怕一件过去的事,还不值得去换一个现在的人!”

隋明媚端凝着眉目“是么,还是说在少琛心中,一个已经亡去多年的母亲,比不得现在一个久伴的靓影?”她的话咄咄逼人,有如褪去剑鞘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在少琛的胸口,让他也不得不惊惧的问自己:果真如此吗?他溺入了岁安给予的温柔乡,沉在其中无法自拔,因而慢慢忘却了母亲的死不瞑目?

在男人怔崧间,隋明媚随身携带的手机突兀的震动了!她趁机看了看短信的内容,嘴角又挂上那抹熟悉的危险的笑意,瞥见外面两抹靓丽的逐渐靠近,她不禁莞尔道:“少琛,我们在一起,如何不好?”

雷霆万钧之间,她已踮起脚尖,双臂挽住他的后脖颈,唇媚笑着攀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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