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挨千刀的颜容!
失态似乎超乎她的想象范围,十年前的五国混战她年纪尚小。.可她也听说过皇后婶婶凭借非凡的才能设计了不少威力强大的兵器,他口中所说的宝物大概便是那些图纸了。
可是他为何一开始不告诉自己?若不是她与他闹变扭,他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她?
她联想一段日子以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努力撑起身子,扭头问她,“此事是不是与中云国有关?”
“嗯,”他点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燕都王宫,大王子被偷袭的事?中云七皇子侥幸逃脱,我一路追查,打听到他来了北燕与中云交界的地段,而贡绣族正是两国先后的子民。”
“你是说大盛的宝物极有可能是张轻寒偷窃的,并且藏在此处?”
她也不笨,猜到了七七八八。
“嗯,七皇子袭击燕宫,中云国只说七皇子张轻寒已被逐出边境,可中云的皇帝向来诡谲,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中云向北燕臣服十多年,早就想向北燕宣战,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倘若战车的图纸到手,中云不仅实力大增,而且燕盛两国的盟友关系破裂它也可从中渔利,其中利害关系你也知道。”
所以燕盛必须联手提早对付中云,那么……?
“颜容早就知道此事了对么?”
这几人当中,唯一与北燕有联系的,也只有颜容的了。
他转身,沉默不语,窗外的光打在周身,显得俊逸儒雅。
他算是默认了?路伊白浑身一震,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的人。
也难怪,颜容曾质疑慕容雪菲怎么会出现在穷乡僻壤的迟连镇,可他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魔君采花大盗么?她早该想到出身高贵的颜容若非身无要事又岂会租人家树开人家路去当土匪呢?
想想其实破绽还挺多的,只是她没觉察而已,譬如行走江湖多年的他怎么会不知江湖第一美人额间有一朵火红的凤凰花呢?他怎么会是路痴呢?凭他的功夫又怎么会打不过金玉楼的打手呢?
也只有她傻,苦哈哈地身上没几锭银子,吃住没少他一样。
个挨千刀的颜容!
她恨恨想到,不过人家和你什么交情呢?就是她自以为还算亲厚的陈幼圆不都瞒着她么?
倚着墙的她一时觉得难以接受,“这么说你们早就计划好要来贡绣族了是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到了迟连镇了?”
他最担心的便是她知道真相之后受伤的模样,丹田处的内力开始变得紊乱,“小白,你听我说,你的功夫还不到家,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况且,我与颜容有阵子失了联系,那时确实不知你的下落,知道他连夜贴了通告,鹿危楼的暗哨收到消息才传过来的,可那时我已回了庆州……后来便是一连串的意外,五月廿五的比试是真的,我没料到你会掉下去……”
也正是那一次,看着她被颜容扑下悬崖,从容应对的他终于知道他对她终究是在意的,即便知道轻功了得的她并不会因此丧命,可他仍旧担心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害怕?
他一直致力于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一直在与自己的情愫抵抗,可终究还是输给了对一个女子的牵挂!
那一瞬,内力紊乱的他根本由不得他控制地再次心性发狂,明明头脑清醒而悲戚,可心不由地狂躁,他就像个疯子一样挑了颜容手中的长月弯刀,胡乱地砍迟连峰上的石块,直到体力耗尽,渐渐不支,直到入夜迟连峰下起浓重的霜雾……
路伊白脑子一片空白,其实他能做到如此,以他以前冷淡的性子,已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过,人大概就是不知足的,拥有的越多希冀的也越多,也越发的不懂珍惜。
“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容我好好想想,行么?”
她的接受能力有限,陈幼圆并不想为难她,点了点头,“你别多想,这阵子好好养伤,之所以告诉你那么多,我也只是希望你高兴些,别过多纠结。”
陈幼圆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才提步离开,园子里颜容和吟少正坐在石凳上把酒问情。
他举起酒壶,狠狠饮了一口,没办法,他的喉结不明显,不狠一点凸显不出他粗狂的一面。
他武功也不算差,自然知道陈幼圆出来了,不过他没想理会,继续和吟少讲那么风花雪月的事,“吟少,日子定在八月十五准没错的,你想,到时月光如水,烟火四起,多温情,多浪漫(好月更圆!”
“好主意,来点烟火煽情!”
“就是嘛!对了,你还得打听打听跑安小哥喜欢什么,得对症下药!”
“……”
陈幼圆清了清嗓子,忽然觉得自己风姿威仪的模样实在不像那泼猴的样子,努力使自己的眉目变得可憎一些,不禁觉得好笑,他竟然也有要模仿颜容的一天。
大刺刺地走到石凳前,他颐指气使地指着吟少,粗鲁地喊到,“你,先回去!”
吟少颇为疑惑,平日里谦恭有礼的殿下怎么突然如此粗鲁了,不过殿下性子飘忽不定也是出了名的,想想还是先有人吧。
两人皆是器宇不凡的男子,一个是南盛的世子,一个是北燕的小王子,隔桌相对。
颜容沉默地倒酒,放到他跟前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时不时拣几颗花生米合着上好的大曲酒小酌起来。
正襟危坐的陈幼圆冷眼旁观,忽然自己也觉得这样端着委实无趣,一把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其实人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动物,心有灵犀并不需要你的一句话,往往一个动作或者表情也能说明心意。
自饮自酌的颜容见状,释然而笑,举杯邀他共饮。
素来不和的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喝开了,心结也由此打开。
喝到圆月中挂,一壶酒小杯小杯地喝着也就这么没了,颜容举了举空空如也的酒壶,以眼神示意,要不要续杯。
他一掼克制,今夜喝了这么多已是破例,摇摇头,“罢了,我先回去,你暂时替我照顾她。”
“暂时?”
“嗯,过阵子我与你换个住处,到时你追不上人家可别说我不帮你。”
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自己日后就可以与慕容雪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感情好!颜容一时喜滋滋的,不过想到这机会是冰块脸给的,脸上忽然有些不自在,“咳嗯——虽然你帮了老子这一次,算老子欠你一个人情,但你最好不要得意!”
随便他高不高兴。
两人在一起又聊了许多,大多是关于此次颜容差点被人抱走之事。
“你怎么搞的,竟让他点了穴道?”也忒丢人!
此事已然成为他为数不多的差池,“你都不晓得他有多厉害,两招之内你家的那口子就被擒了,老子要是再小心一些,他肯定毫无下手的机会!”说着他忍不住埋汰陈幼圆,“你也真是的,当初在王宫怎么就故意放掉他呢?要是按老子的计谋,逮住了严刑拷打,天王老子也得招了。”
中云国七皇子张轻寒也算他们这一代人中突然崛起的翘楚,虽出身宫女,身份比不得太子,不过他论武功论计谋,陈幼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对手。至于相貌他就不得而知了,张轻寒自幼便遭人轻视,鲜少露面。
“我虽不知他的脾性,可总感觉他并非是肯轻易就范之人,日后你我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颜容无所谓地摆摆手,“来就来呗。”
……
事情谈妥之后,夜已凉意四起,踏着蒙蒙雾霭,陈幼圆带月而归。
而紫竹园里,慕容雪菲一脸疲倦地等了他大半宿,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看着他清冷的面孔,慕容雪菲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他虽在桂花园坐了大半夜,可总算回来了不是么?失望的最后还是有些欢喜的。
拍掉一身雾气,她迎上去,笑语盈盈,“怎么谈得这么晚?你太没用饭,饿了么?不如我去将饭菜热热?”
“不必了。”他拒绝道,“我不饿,你也不必再等我了。”
说着越过她要回自己的寝居。
眼见他就要消失在转角,慕容雪菲动了动唇间,还是问出口,“你生气了对么,那夜我没有帮她?”
“你又何必问我?你向她解释过,她也表示原谅你了,你再和我说一遍,难道你心虚?”他顿住脚步,并不回头。
慕容雪菲看见的只是他萧索的背影,他其实很孤寂,可他宁愿如此也不肯走近她温暖的心房,“那夜的的确确是她拒绝我的帮忙的,你的小白不仅没用,还很倔强!当初你警告我不要招惹她,我做到了!你还是执意远离我么?”
她明知自己是一个无法动情之人,为何执意于他呢?陈幼圆仰头微微一叹,“那夜并非是你的错,也并非是她的错,错在我!”他明知她们二人气场不和的,偏偏还安排慕容雪菲去照看小白,她愿意才怪呢!
也难怪小白会与他怄气。
他一直觉得她应该高兴下去的,可慢慢的他发觉她并非真正的快乐。她总会在没人时候发呆,总会在在乎的人面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