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最后一次放纵
孟绍谦一路飙车来到医院,车还没停稳就推门跳下去,连车都没锁。
他大步走向手术室,脸上的神色焦急又慌张。
父亲一个小时前还好端端的与自己在茶楼谈判,怎么现在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来到门口,他看见李云玲呆滞的坐在长椅上,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他大踏步走过去,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孟庭轩。
目光只是从他身上扫过,孟绍谦随机开口问道,“妈,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抬头看见儿子赶来,李云玲立刻红了眼圈,“绍谦,你爸他……他……”
刚刚说了几个字,李云玲便已经泣不成声,她用手捂着嘴,不敢放声大哭,生怕惊扰了里面的手术,孟绍谦紧紧的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妈,别这样,也许事情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么糟。”
李云玲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用力点头。
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结束时已经是半夜。
孟名严被推出来的时候,嘴上扣着氧气罩,手上插着点滴,人还在昏迷之中。
李云玲一路跟着他进了病房,孟庭轩和孟绍谦则是走到林生跟前。
“林叔,我爸他怎么样了?”孟绍谦迫不及待的问。
林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无奈的摇摇头,“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但是癌细胞扩散的面积太大,老孟的日子不多了,有什么话就赶紧交代吧。”
两人的心同时咯噔一声,特别是孟绍谦,只觉得头部一阵眩晕,似是站不稳一般,孟庭轩拉了他一把,语重心长的说,“二弟,现在不是倒下去的时候,你倒了,爸爸怎么办?”
孟绍谦站稳身形,只觉得眼眶一阵阵的刺痛,他忍着眼泪问,“林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生叹息一声,“若是及早治疗,还有痊愈的可能,可是你爸他偏偏是一副倔脾气,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我的话,嗨……”
孟绍谦紧紧的闭上双眼,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一旁的孟庭轩则是低下了头,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脸上破碎的表情……
两人转身回到病房,只见李云玲坐在孟名严的床边,她拉着丈夫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小声说,“老孟,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今早还说,等绍谦和漫漫结婚之后,咱们就和他们一起去国外溜达一圈,省得我在家憋闷……”
孟绍谦沉了口气,刚刚擦干的眼睛再度湿润起来,他走过去,双手环住母亲的肩膀,“妈,别这样,一切阴霾都会过去的。”
李云玲慢慢抬起身,抬头问他,“你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孟绍谦慢慢的垂下头,没有说话。
她终是意识到了什么,握着孟名严的手又加重了力道,放佛稍微放松,她便会永远失去他一样。
“妈,你一直都很坚强,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会挺过去的,更何况,爸爸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我们就好好陪他走完这最后的一段日子,好么?”
李云玲终于忍不住鼻尖的酸涩,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她在生活中是个强势的女人,可是纵使她再强势,她也无法做到在命运面前抬头做人!
她争得过天,争得过地,却无法争得过命运,无法从命运的齿轮中将自己丈夫的生命拽回来。
不知何时,孟名严慢慢的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
他仅有的势力范围内,他没有看见身边痛哭的妻子,也没有看见昔日宠上天的儿子,他只看到了那个站的远远的,脸上冷漠如冰的孟庭轩!
他吃了的摘掉氧气罩,冲着孟庭轩招招手,虚弱的叫他的名字。
“庭轩,庭轩……”
孟绍谦吃惊,李云玲更是愕然。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身后的男人,却见男人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也露出了不可置信。
李云玲迅速回过头,附在丈夫耳边,轻声道,“名严,你是在叫绍谦吗?”
她不相信,在孟名严即将走向生命终点时,却只想让孟庭轩陪伴在左右。
孟名严慢慢的摇了摇头,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喊着孟庭轩的名字。
“云玲,你和绍谦出去吧,庭轩,你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完这些话之后,孟名严粗喘的厉害,李云玲为他带上氧气罩,有些不甘心在孟绍谦的搀扶下离开了病房。
孟庭轩走过去,他站在父亲面前,看着他那张一夜之间凹陷又憔悴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悲凉和伤痛。
在孟家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习惯了被漠视,习惯了父亲的疏离,他以为他对父子之间的亲情早已冷漠淡薄,即便是他死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有一点点伤心。
可是,他到底时低估了自己的同情心。
见到曾经风华正茂的父亲,今日被病魔折磨,他还是忍不住的感到悲伤。
孟名严伸出手,吃力的拉住孟庭轩的一根手指,“庭轩,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孟庭轩握住父亲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爸,我从未埋怨过任何人,这是我的命数!”
一句命数,让孟名严忍不住的落泪。
“庭轩,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性太重,小时候,你喜欢绍谦的玩具却从来不说,如今,你喜欢江雨桐,却也一直不露声色,其实,我早就看出,你对她不一样……既然你喜欢,为什么不和我早说呢……呵,说起来,你这幅性子也不怪你自己,怪我……都怪我……”
孟名严一边说,眼底的光辉随之一点点散去,孟庭轩看着他的生命之光慢慢散去,心里吐有悲戚。
“爸,您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孟名严欣慰的笑了一下,他只以为这个儿子是恨透了他,却不想,他也有关心自己的时候。
“有些还,我现在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孟名严的眼睛一直看着孟庭轩,半点舍不得离开。
他反反复复说了许多,做不过是孟庭轩小时候的事,孟庭轩充耳不闻,却一直跟着点头。
“庭轩,好好照顾你妈,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妈也有她的可怜之处。”
提起李云玲,孟庭轩心底不由得冷笑一声,可怜?也许吧……不过她最可怜的不是她的过去,而是她的未来!
“爸,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妈和绍谦的。”
不管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孟名严都会心的笑了一下。
总有一天,庭轩会明白他今天所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希望所有人不要怨恨他才好……
孟庭轩走出去时,李云玲第一个站了起来,她一把推开孟庭轩,快步走进病房,在看到孟名严已经安睡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孟绍谦满怀歉意的看了孟庭轩一眼,沉重的道,“妈她太牵挂爸的病,你别怪她。”
“怎么会?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我想我继续在这里也是找不痛快,我先回了,明天再来看爸。”说完,孟庭轩大步离去。
一连几天,孟绍谦都泡在医院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李云玲哭的泣不成声。
拿着那张纸,孟绍谦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他陡然想起父亲曾对他的种种,老爷子待他是真好,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老爷子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弄到手。
在孟家,谁都怕他,只有自己不怕,能骑在他的脖子上满街跑。
不过,他也有狠绝的时候,若是自己犯了大错,他手里的鞭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爸爸,爸爸……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中一直有这个人,倘若忽然没有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度。
李云玲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孟绍谦命人送母亲回家休息,他独自怔愣的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他慢慢形如枯骨,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他握住父亲的手,只是默默的落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
傍晚,江雨桐拎着冷天烨为她置办的新婚衣服回家。
几袋子的衣服重的很,她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还甩甩手,缓解掌心被勒出来的深刻痕迹。
她走的很急,经过小区门口时,竟没有看见一辆嚣张的布加迪停在门口。
“桐桐……”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召唤,江雨桐下意识的转过身。
只见孟绍谦倚在车盖上,半低着头,唇间夹着一支香烟,而他脚下的地面上,已经堆了无数只烟头。
傍晚金黄色的光线打在他身上,他周身散发出金鳞似的夺目光辉。
他的俊脸藏在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他脸上是何种表情,但是不知为何,她心口慢慢涌起莫名的心疼……
男人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烟雾之中,他的眼眸显得格外妖娆蛊惑,他站直了身子,缓缓走向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格外沉稳深重。
江雨桐想扭身离去,可是脚下就像是打了钉子,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终于,他走到了她身边,她抬眼看去,就见他俊脸憔悴,胡茬长的老长,双眼深深的凹陷下去,眼底全是猩红的血丝。
那一身浓重的烟味,可她却并不讨厌。
自从他戒毒成功之后便戒了烟,若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他绝不会轻易吸烟。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天际忽然响起轰隆噼啪的巨响。
江雨桐抬头一看,天空竟然不知何时乌云翻滚,雷声雨声融合交错,夏末的季节,正是雷雨高发的时节,她的心里有些突突,自从上次和他滚过床单之中,她便对雷雨有了莫名的抵触。
似乎雷雨加上孟绍谦,就等于滚床单!
“下雨了,你回去吧。”江雨桐淡淡的说。
男人垂眸看着她,小声的呓语,“桐桐,我想和你说会话。”
雷雨在顷刻之间下的老大,把男人全身上下浇的湿透,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江雨桐只觉得心酸。
不久之后,她就要嫁人了,从此之后,他们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就算她心里想着他爱着他,也不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和他说话。
所以,这也许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这样交谈。
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她就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吧……
但是,她却没有掐准孟绍谦的个性,这位爷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她的最后一次,只是他的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