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省委书记的来电

谭森脚步一顿,这个时候省委书记打电话过来,一准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不禁为自己的老板暗捏一把汗,快步出去轻轻带上门。.

“国棉的工人怎么回事?都跑市政府去干什么?怎么着,还嫌人丢得不够大?非得整出点动静来,让全国人民都来关注丹东!”

潘治源听康力的口气一上来就很冲,完全是问责的架势,眉宇间升腾起隐约可见的戾气,娘的,老子顶着压力在为工人争取利益最大化,居然有人在背后向上面告自己的黑状,既压抑又无可奈何,自古官场激流暗涌,更要命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能做的除了自我批评,陈述速战速决与主动的利害,其它的最好什么都不做解释。想到这里,恭敬地说道:“康书记,这次事件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是我的失职,我已经做出安排部署,尽量把影响缩小在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潘治源同志,我以一个大家长的身份命令你,国棉控股项目必须速战速决,对于闹事的工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下午,你和华良同志要排除万难千险,拿出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气魄,给我不惜一切代价促成该项目顺利签约,把那些爹死娘改嫁的孩子尽早交到他们的新爹新妈手上。

领导干部要以大局为重,要懂得居安思危,要有防微杜渐的忧患意识,不能光想着怎么加高头上的乌纱帽做太平官,更不能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牵着鼻子走!如果因为这次群体事件,给国棉控股项目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你就给我打报告滚回家看孩子去,省委直接派人去丹东督办该项目!”

潘治源压下一肚子的火气,尽量语调平静地解释道:“康书记,签约的问题我再三考虑过,也与华良同志做过沟通交流,我们一致认为:目前,如果我们表现得太积极主动,后期工作我们就被动了……”

“就积极主动被动吗?现在就不被动?不积极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媳妇不追能跟你心甘情愿地入洞房,还是庄稼不侍弄能自己跑进粮仓里?这世上除了女人生孩子积极不得,哪一件事不是积极主动的成果?不要腰里拴个死耗子,就以为自己是猎手!想千古扬名,花架子少摆,多干点有益百姓的实事,名声自然就出来了。”

潘治源争辩道:“康书记,您还不了解我吗?我们现在确实不具备积极主动的时机。”

“时机是创造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也不是煽动几个无知的百姓闹腾出来的!我党的一贯宗旨是什么?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你潘治源当年炮轰革委会主任的劲头哪去啦?

一个国棉愣是啰啰嗦嗦磨磨唧唧谈了大半年,比那老太太的裹脚布都长,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磨叨时机!不能干别占着茅坑不屙屎,赶紧把地方给我腾挪出来,让有能力的同志顶上去!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能干不能干?”康力火气很大,言词犀利,对他们的前期工作极其不满。

“能干!下午创造一切条件促成签约。”潘治源被训得灰头土脸,一身冷汗,谁都明白这个非常手段背后的暗示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只闻结果,不问过程,康力等于变相向他下达了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死命令。

听到那边摔下电话,他缓缓放下听筒,突然萌生了挂印而去的念头,在官场起起伏伏大半生,压根没想到一个国棉会把他折腾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有时候,一个男人要想实现他的个人价值和普世价值,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过程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大浪淘沙,英雄辈出,每天都有不同的对手出现,这不仅仅是潘治源的悲哀,也是所有行进在这条路上的勇士们共同的悲哀。

丹东市火车站

陈健坐在候车厅,看着与邻座聊得热火朝天的的郑依依,满脑子都是安然娴雅安静的模样,就连他对自己的敌意和冷漠都让他怦然心动,他甚至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安然肯靠近他一点点,或者给他一点点暗示,他会奋不顾身地扫清前方路上的一切障碍,即使背叛友情也在所不惜!

此刻,他真希望自己生活在蛮荒时代,遵从原始的规则,带上人明火执仗地策马而去,直接把人抢回来,文明社会顾忌太多,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带着精致的面具生活。

宿命是摆脱不掉的,它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在虚与实之间游走,尽头连接着地狱之门。有一种爱不能碰触,那是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一个闪念,即已跌进无法预料的痛苦轮回。当陈健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是多年之后。

“听说了吗,国棉上千号人聚集在市政府门前闹事。”两位身穿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说着话走过来。

“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早就该这么闹活闹活了,吃饭的家伙事说端走就端走,还让人活不?”

“那边一住在国棉的乘客说,来前他绕道去市政府看了会热闹,刚靠前眼瞅着大连那边的一个小闺宁(姑娘)被踩倒了,估摸着伤得不轻。”

陈健头嗡的一声,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安然受伤了,直跳起来冲出候车厅。

“哎呀妈,车都要开了,你干哈去?”郑依依急忙拎起大包小包追出去。

陈健拦下一辆计程车,不待车子停稳就钻了进去,冲司机吼道:“快,去你们市委。” 他现在能够理解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时的悲壮,当听到心爱的人身处险境时,他的心就被疼痛折磨得无处安放,此时他别无所求,只要安然安好,他愿意拿命去作交换。

郑依依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手扒住车门,铁青着脸语气不善地说:“火急火燎地干哈去?好歹旁边还有个喘气的,放声一声还能把你的牙打掉了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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