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饭、盒饭与炊场《1》

有语云“民以食为天”，我们牢里的众位，按照现在的法律解释，有的算得上当代政治意义上的“民”，有的可能还算不上了，甚至永远算不上——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了，这点我们且不去讨论。.但不论算得上算不上，毕竟现在也得“以食为天”。我们这里枪毙一个人可以，但要饿死他就不行了，那可就摊上大事了。

对于牢里人的“食”，监牢界有一个专业的称呼，叫做“牢饭”。读这两个字时，注意“饭”字后面应加后缀“儿”。这就是指牢里的在押人员由政府方面财政支付的免费伙食。

现在市一所的牢饭仍然遵从古法，每天两顿，上午10：30和下午3：30各一顿。按规定每顿饭每人两个馒头，一碗菜汤。当天值夜班的还另给一个馒头当夜餐。

市一所无愧省市级看守所，每天两餐都是吃白面馒头，天天如此，玉米面窝头是没有的。.我们社会的人文进步和经济发展在牢饭上也得到了反映。而且，虽然馒头有定量，但每次给时并不按人数数，任号里自己往里拿，所以一般都够吃。但也由于这种政策的“宽松”而形成了号里的一些恶俗。一是，吃时人们都要把馒头皮剥去，好似以利卫生。二是，对于每顿饭吃剩下的馒头，除了留作下一顿的储备，防备意外以外，对于上一顿还没有吃掉的，号里都偷偷把它们撮碎放到茅坑里冲走。因为剩下的馒头，不能退回去。不知这是什么道理。笔者私下里以为：可能退回去以后，发饭的人会认为你们号吃不了这么多，以后就会少给了。或者是退回去以后，下顿还会给送回来，号里人就总也吃不到新鲜的馒头了。估计也就是这点“道理”。所以剩下的干脆都倒到茅里去。反正这里是“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这些恶俗常令管教们非常恼火，本来嘛，我们的国家还不太富裕，有些偏远的尚未脱贫的穷困地区连“自由人”还啃窝头喝稀粥呢，你们在押的一帮牢犯白吃白面馒头，吃饱了不说，还如此浪费。一次，正好是只管教亲自来我们号里提人，一开牢门，看了个满眼，立时就火了，冲着正搓馒头的一位新进来的聋哑人大吼了起来。至于聋哑人“听”到后怎么样，不知道，就是直钩钩看着，不明就里。

刘号长见此，反应很快在旁立即一声断喝：“谁让你这么干的？” 聋哑人还是直眼，什么也没“说”。刘号长又转过头对只管解释：“他是新收，还不懂这里的规矩。”这才掩饰过去了。

市一所的牢饭在主食方面确实值得称道，大白馒头很筋道很好吃。但佐餐的菜则不好恭维了，还是具有悠久历史，千年一贯制的水煮白菜。当然现在依与时俱进的法则又有了水煮圆白菜，随季节变化而变化，随价格就低不就高。我刚进去时，仲春时节，大白菜已然退市，正是圆白菜应市时节，所以顿顿是水煮圆白菜。这里的所谓水煮就是用清水去煮，虽然与外面饭店里的水煮鱼、水煮牛肉的叫法毫无二致，但其实质却有天壤之别。水煮，当然是以水为介质把菜煮熟。此外，中国菜之三昧——色、香、味，虽不能面面俱到，但首要之“色”还是要顾及一点的。所以，为了给菜美化一点形象，里面还加了一点点酱油，但也只是浅浅一点而已。再有的调料就是百味之王——盐了。一碗水煮圆白菜汤，清清的水中，漂浮着几“朵”菜叶。根据它的形象，号里有人给它起了个非常传神的名字，叫作“白菜游泳” 。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视力又足够好的话，有时还是能发现其中还有海鲜呢——大虾．．．．．．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