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 美国来电
No6 美国来电
接下来的一天,蒙辛博与王玫一直呆在湖滨小屋陪伴父母。父亲喋喋不休地跟他讲述以前担任交通厅副厅长、厅长时的逸闻趣事,未了总要总结一句:“这就是政治智慧啊。”偶尔,他们还聊到股票,聊到蒙辛博二十多岁到县里挂职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和干部提拔联系在了一起,耐心、守伏、机遇和赏识,每一个因素都是为了一个可能:提拔。这个提拔是千万个因素做为前提促成的,哪一个因素缺失,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蒙辛博本来是一个每临大事有静气的人,在巴戎碰到多少重大案件、多少突发事件,他思路清晰,能很快地梳理和分析各种不同的情况,做出抉择。
但这次的情形却让他屡屡举棋不定。在与父亲聊天过程中,他明知道父亲谈话的主旨只有一个:促成他投身竞争。但他聊着聊着就开小差,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真正地说服自己,像长辈说的那样,去争取,去竞争。他知道这个争取不是西方社会的竞选,也不是摆政绩、摆品德的硬碰硬。
中国官员的提拔没有国际惯例可循,最多只能说是中国传统观念“约定俗成”。这个所谓的“约定”,不可控的、可变的因素的太多,是一场官场“智慧”的比拼。这个“智慧”可能比周易的内蕴更博大精深。
第二天,蒙辛博不再考虑、权衡。他午睡醒来,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带着妻子辞别父母,回到了省城自己的家里。
整个晚上,蒙辛博都呆在家里看书,安静像一只守着主妇的猫。这时,手机响了。王玫看了表。“十点半了,父亲还打电话过来?肯定是不放心你。”
蒙辛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可能是阮老,到美国了。”
“希望没打扰你。我的时差没有倒过来,也不知道洛杉玑现在的时间换算成北京时间是什么时候?不太晚吧?”阮维梁说。
“没有,才十点钟。还好吗?”蒙辛博说。
“非常顺利,我和老伴的身体还扛得住。一下飞机,老伴看到太阳刚升起来,就说现在正是中国的晚上呢,让我给你打电话。”阮维梁哈哈大笑着说。
“谢谢阿姨,记挂我。”蒙辛博说,“谢谢您,首长。”
“你知道我跟阿姨是很看重你的。你阿姨说,机会来了就要珍惜,我想你也许会比我做得更好。”阮维梁语重心长地说。
这个“更好”是指比他做到更高的位置。这是蒙辛博从来没有想过的。
“那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像你一样成功,有你十分之一,就满足了。”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争取。争取,不是跑官要官,是适应中国的博弈规则,按规则办。一个位置反正需要一个人去干,是庸官昏官贪官去干,还是才德双馨的好官去干,虽然体现上级的智慧,但也在于下级的表现。领导要用自己了解的人,做下级的就需要去让领导了解你嘛。”阮维梁说。
“我尽力吧。”蒙辛博勉强地说。
“是不是后面还有一个但是?你是不是怕处于风口浪尖,被人踩,被人陷?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说小点,这是你个人的前途命运,说大点,这也是为了党的事业,人民的幸福,地方的发展。”阮维染说,“处在任何位置上,都可能被人踩,被人陷。”
蒙辛博沉默良久,说:“好,我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要听你自己内心的。”阮维梁坚定地说,“如果是别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早就活动开了,不需要我反复做工作。但我了解你,你是一个稳重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肯出手的,重要的是你可能觉得有点快了,所以不愿去争。”
蒙辛博说:“是的。”
阮维梁说:“大胆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时机和度的把握全靠你自己。”
“非常感谢您的提携。我会努力去做好目前的事情。”蒙辛博说,“我会把进展情况随时向你汇报。”
“好,拿出你在刑侦破案的勇武和智慧来,我等你的好消息。请代我问候你的父母亲,并祝你全家新年快乐。”阮维梁的声音像清脆的流水声。
“新年快乐!首长。并祝阿姨和岚岚节日快乐。”蒙辛博也爽朗地回应。
王玫一直静候在丈夫身旁,尖着耳朵聆听着对话。电话挂断后,她激动地搂着蒙辛博的肩膀问:“老公,坚定了?”
“就是这么回事了。”蒙辛博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去争取,有些勉强,任命就任命罢,我们有几斤几两,省委还不知道?”
“不能那么说,这么多人,省委领导认都认不全,怎么能说清楚才德品行?”王玫说,“阮老这样劝说你,比他亲手提拔你来得更加器重。这份心,你不能不慎重对待啊。”
“是啊,那就上吧,市长太太?”蒙辛博调笑地说。双手爱怜地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曾经光洁丰润的脸蛋,因为眼角深深的鱼尾纹,不再娇嫩,结婚二十年,自己一心忙于工作,妻子却家庭工作两手抓,才真正不容易。